我攥紧了手,指甲狠狠抠进掌心,刺痛让我稍微清醒。不能乱。不能被他拖进情绪的泥潭。我告诉自己。
我的视线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掠过那些显而易见的布景,扫过地毯的纹理,墙板的接缝,最后,被墙角、靠近踢脚线地方一小片不甚起眼的暗红色吸引。那不是喷溅的血迹,也不是擦拭的血痕,更像是有人用手指……极其耐心地、蘸着血,仔细地勾勒出一个图案。
一个简单的、却让我血液瞬间冻结的图案:一把样式古老的钥匙。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抛下深渊。
冷汗唰地一下湿透了我的衬衫后背,紧紧黏在皮肤上。这个图案……不可能!它只存在于我最深最黑的噩梦里,是我童年那段破碎、混乱、被刻意遗忘的记忆里唯一清晰、顽固、带着灼烧感的烙印!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发现什么?”一个冷静到近乎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没有一丝预兆,像手术刀划破空气。
是陈默。他不知何时到的,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他依旧穿着一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色西装,外面套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手里拿着相机和几个透明的物证袋。他的眼神锐利得像能剥离皮肉,直接审视骨骼,扫过我苍白汗湿的脸时没有任何波动,然后精准地落向那个墙角的钥匙图案。
他没等我从巨大的惊骇中组织语言,已然径自蹲下,戴着手套的手指虚悬在图案上方,开始进行初步的检查和拍照。
我喉咙干得发紧,像被砂纸磨过,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童年那种淹没一切的、无助的恐惧感如同潮水,再次将我吞没。我感觉自己变小了,变弱了,被困在那个黑暗的、只有钥匙图案闪烁微光的噩梦里。
陈默的专业动作几近无声。他的目光在图案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极其轻微,但在我看来却如同惊雷。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血迹图案旁边,一个视觉绝对死角的、地毯与墙角的缝隙里,用镊子夹出一部老式的、屏幕甚至带着裂痕的按键手机。
手机的屏幕,是亮着的。
他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动作停顿了更长的一秒。接着,他缓缓地、几乎带着一种冷酷的、仪式般的审判意味,将屏幕转向了我。
惨白的光照亮了我僵硬的脸。
屏幕上,是我三年前穿着警服的照片,蓝底证件照,照片上的我年轻,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尚未被现实磨平的、自信甚至有些张扬的弧度。照片底部,清晰地印着我的警号和姓名——林深。
一股彻骨的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我自己的脊椎深处炸开,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冻僵了每一滴血液。
陈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稳得像是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关于某种罕见细菌的报告:“看来你的‘老朋友’,不想让你退休。”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落在我脸上,补充了四个字。这四个字像冰锥,刺破了一切侥幸和逃避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