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外,消防车刺耳的警报声由远及近。
惨白的月光透过铁栅,清晰地照亮了他此刻的手臂——不再属于人类,而是覆盖着冰冷的、节段分明的青黑色甲壳。
他抬起颤抖的手,看到的不是五指,而是末端分叉、如同螳螂刀锋般的利爪。
他的视野变得无比怪异,无数个重叠、扭曲的画面塞满了他的感知——他头颅两侧,生出了巨大的、无数六边形晶胞构成的复眼,映照出千百个破碎而诡异的世界。
“不是…爆炸…”他翕动着新生的、如同昆虫口器般开合的下颚,发出嘶哑破碎的音节,舌尖尝到了一股强烈的、带着金属腥味的毒素的味道,毒腺在舌根下不安地鼓胀。
“是你们…在害怕…”他对着虚空,发出了非人的低语。
朝霞刚刚染红院墙,邻居松本太太惊恐的尖叫声就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怪物!有怪物!我看见它钻进吉田家了!”
警车和看热闹的人群很快包围了那栋挂着“吉田柔道馆”招牌的独栋住宅。
客厅里一片狼藉,柔道教练吉田拓也——那个当年在田中授意下,多次以“训练”为名对秀夫进行残酷殴打的男人——此刻瘫坐在血泊中,右臂被暴力地扭断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
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那条手臂,正是用当年从秀夫小腿里取出的骨头接续的。
沾满黏液的墙壁上,清晰地留着一行用某种暗绿色汁液写成的字:
第七根肋骨还没还
电视新闻开始滚动播放“连环袭击案嫌疑人——代号‘妖虫’”的通缉令,警方呼吁市民提供线索,描述嫌疑人外形极其怪异,似人似虫。
而真正的“妖虫”,此刻正蜷缩在城市边缘废弃河堤的排水管深处。
秀夫用新生的、坚硬锋利的螯肢,轻易地夹碎了从便利店后巷翻找来的过期饭团包装。
塑料包装的光亮表面,模糊地映照出他现在的脸:
巨大的复眼占据了半个额头,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下颚裂开,延伸出一根蝎尾般闪烁着幽光的尖锐毒刺;青黑色的甲壳覆盖着大部分皮肤。
“好丑…”他嘶声说,喉管震动带起背部鞘翅的嗡鸣。
昨天完成第一次蜕壳后,他曾带着无法遏制的怒火爬回自家院子。
储藏室的废墟里,他看到了母亲遗留下来的一块和服碎片,上面清晰地印着田中的鞋印。
那一刻,被仇恨和悲痛长久腌渍的心脏,仿佛瞬间被冰冷的尖刺贯穿,驱使着他立刻去找田中清算一切!他本该在昨夜就扭断吉田的脖子,就像扭断一条枯枝。
然而,当他的毒刺抵住吉田拓也惊恐万分的喉咙时,窗外却飘来了稚嫩的童谣声。
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蹦跳着经过院子外那棵老樱花树,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恰好点缀在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头发上。
那一抹鲜亮的红,在秀夫无数复眼的视野中,精准地聚焦、放大,瞬间刺破了他心中狂暴的迷雾。
那么像,那么像母亲葬礼那天,躲在樱花树后,怯生生偷看他的那个陌生小姑娘。
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温暖记忆碎片,不合时宜地闪现。
“滚。”他对着胯下已经失禁的吉田低吼了一声,声音带着虫类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