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门口站着,撑着伞,眼眶红,妆没上,脸色很白。看见我,手指不自觉地绞住伞柄。
我点头,进去,坐靠窗的位置。老板娘认出我,‘哎呀’了一声,给我端来一碗热豆浆。
她坐在对面,低着头:“昨晚,对不起。”
我搅了搅豆浆上的皮:“我说过,你没做错。你有你的选择。”
她抬眼看我,眼睛里有水光:“不是选择,是……被推着走。我妈,她——”
“她拿了东西。”我打断她,“房、职位,还有一种叫‘体面’的东西。”
她一僵。
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出那条细细的银项链。光在早晨的窗台上冷了一下。我把它放在桌上,往她那边推了推。
她怔怔看着:“你还留着。”
“攒了半个月。”我说,“但现在不适合了。”
她抿住唇,呼吸乱了两拍,眼泪掉下来,砸在桌上,一点一点晕开。“沈砚,你从来不说。很多事,你从来不说。”
“说了,你会信吗?”我很平静,“你昨天让我别上楼。今天你又站在别人身侧。”
她闭眼,点头,又摇头,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起身:“协议我回头签。你不用担心‘体面’。我会让你妈知道,什么叫真的体面。”
她握紧伞柄,指节发白:“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我看她:“我们不是没可能,是没必要。”
她的手松了一点,泪往下掉得更快了。老板娘远远递来一张纸巾,我接过,放在她面前。她没动。
我把项链推回她手里:“拿着吧。以后别再还我。”
我出门,阳光穿过云,照在地上,蒸起一层细薄的雾。
白晟在车旁等我:“去集团?”
“去。”
—
临时董事会在九点半。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玻璃墙后面是一列列冷白的灯,像一双双眼睛。
坐下的人不多,却个个有名头。大房二房三房,亲的、半亲的、靠着亲戚关系挤进来的,一个不落。有人假笑,有人假睡,有人拿文件遮着嘴角。
我走进去,没人起身,只有秘书匆匆把一沓文件摆在主位前,声音发抖:“……遗嘱附议、股权转让、特别授权书。请您签收。”
我戴上那枚黑色指环,签字。笔尖过纸,像刀划过绒布。
右手边一个秃顶男人笑了一下,笑声里有沙子:“少主年纪轻轻,火气这么大。昨晚那阵仗,知道外头都怎么传吗?‘上门女婿翻脸成龙王’。”
我抬眼看他:“这个词很旧了。以后别用了。”
他一噎,脸上笑像被人拿手擦掉一块。
我把文件合上,开口:“三件事。”
“第一,临江新城。即刻成立工作组,我点人。资金十点半到监管,今天下午完成供应商梳理,先把能堵的洞堵住。三天给我一个新的资金结构表。”
“第二,清退。昨晚在会所的名单,凡是公私不分的,凡是拿了回扣的,凡是对外放风、带节奏的,先停职,再调查。宁川——”我看向对面,“从现在起,所有在外授权暂停,回家闭门思过。”
有人嗤笑:“暂停?你当公司是你家的?”
我看过去,慢慢笑了一下:“是。”
会议室一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玻璃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