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车队驶上高架,城市灯光在雨里拉出一道道线。

白晟把一个深色文件夹推到我面前:“少主,今晚要做的第一件事:收回一个项目。它的负责人姓宁。”

我抬眼。

白晟补了四个字:“宁川。就是他。”

车内安静了三秒。我的手慢慢握紧。

这三秒之后,世界换了一个声音。

——前面两车变道,护在我们左右。无线电里传来一句干脆的报告:“道路清。”

白晟看向我:“您一句话,我们办。”

我合上文件夹,点头:“先去见该见的人。再去收回该收回的东西。”

“好。”

雨更密,车更稳。

我把那枚指环戴回手上,像把自己扣进了一个新的位置。

夜雨压着城,雨点打在会所的落地窗上,像一面密不透风的帘。

我下车时,门童眼皮一抬,随即僵住。身后十几人分列两侧,黑伞收起,鞋跟在大理石上落出干脆的声响。前台姑娘先是张嘴,想习惯性问“请问有预约吗”,目光往我身后一扫,又把到嘴边那句生生咽了回去。

电梯直上,包厢门半掩,热到发烫的笑声从缝里挤出来。推门。烟雾绵厚,红酒、雪茄、海鲜盘子摊了一桌,宁川靠在主位,手搁在椅背,椅背上是我老婆的肩。灯从他侧脸滑过,一副娴熟的主人样。

有人先看到我:“哟,这不是昨儿个连酒钱都付不起的——”

他后面的“废物”两个字没来得及落地。包厢门口的两名黑衣已侧身一步,眼神冷下去,那人喉咙像被拽了一把,硬把话吞回肚子里,咳得满脸通红。

空气顿了一拍,全桌人的目光才真正对上我身后那排整齐的黑影。笑声像被关了阀门,嘈杂只剩杯口磕在盘沿的叮一声。

丈母娘反应最快,端着杯子挪过来,脸上还挂着社交笑:“沈砚,你怎么还来这儿闹——”

白晟没看她,把个厚文件夹“啪”地摔在桌面,像把一块石头扔进油锅:“通知。宁氏‘临江新城’项目,从即日起,收回。”

“收回?”宁川笑了,笑纹从嘴角往上一挑,像一把无形的小刀,“你们谁给你的胆子?我爸亲批的项目,你一句话,能——”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没看他,拿纸巾擦了擦杯垫上溢出的水渍,语气平直:“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四下沉静。有人不自觉地咽口水,喉结在喉窝里磕了一下。

丈母娘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压低声音:“你少在这儿装腔作势,这里都是自家人。昨儿的账,别拿来这儿显摆,你那点——”

我抬眼,目光落在她手腕。那串钻又新又亮,刚才她敬酒时特意抬手晃了一圈。灯下它闪,像把人的自尊剁得细碎。

我笑了一下,笑意没到眼底:“昨晚您不是说,我吃软饭?从现在起——”我把文件夹推向宁川,“你们所有人,靠我吃饭。”

这一句落下,真正的变化才开始显形:最远处那位向来爱阴阳怪气的表弟先低了头,慢慢把叼在唇角的烟按灭;会所经理闻讯赶来,站在门边弯腰九十度,声音低得几乎贴地:“沈先生,您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苏棠坐在灯下,背影挺直。她今天穿了件很克制的白裙,发尾刚好碰到肩胛骨。她侧过一点点脸,看我的目光像被什么绊住,又倏地跌开。她没说话,她身旁的宁川说了,“沈砚,你是想拿这点场面吓人?纸上写两句狠话,就敢来抢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