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薄唇吐出两个字,清晰,残忍。
“打掉。”
第二章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惨白的光从头顶打下来,照得人无处遁形。我躺在冰冷坚硬的手术推床上,身下垫着的薄单子被血浸透了大半,湿冷地贴着皮肤。肚子一阵紧过一阵地抽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死命地攥。每一次宫缩,都带来灭顶的恐惧。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吗?
推床的轮子碾过光洁的地板,发出单调的咕噜声。走廊的灯光在头顶飞速掠过,晃得人眼晕。几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面无表情地推着我,脚步匆忙。
“快!孕妇大出血!通知手术室准备!通知产科医生!”
“家属呢?家属签字了没有?”
“顾先生在外面…”
顾先生。
这三个字像针,扎进我混沌的意识里。我猛地挣扎起来,不顾腹部的剧痛,死死抓住推床冰冷的金属栏杆。
“不…我不做手术!我不打掉孩子!”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破碎不堪。
推床猛地停下。一个护士按住我乱动的手,语气带着职业性的不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顾太太,您冷静点!您现在情况很危险,必须立刻手术!孩子…孩子不一定保得住,但大人要紧!”
“不!保孩子!求求你们…保我的孩子!”我像抓住救命稻草,指甲几乎要嵌进护士的手臂里。眼泪混着冷汗,糊了满脸。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顾沉舟。
他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就站在推床边。昂贵的黑色大衣肩头还沾着未干的雨渍,与这充斥着消毒水和死亡气息的走廊格格不入。他太高,挡住了部分刺眼的光线,却带来了更深的压迫感。
他垂着眼,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担忧,没有焦急,甚至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的漠然。
“签字。”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是他的私人律师。律师立刻递上一份文件和一支笔。
顾沉舟接过笔,看也没看文件内容,笔尖悬在签名处。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签了它。”他重复,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放弃孩子,全力保你。顾家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钱?放弃孩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痛楚撕扯着我。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名义上的丈夫,这个亲手把我推向地狱的男人。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顾沉舟…”我艰难地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这是…你的孩子…”
他捏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随即,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近乎嘲讽。
“我的孩子?”他微微俯身,靠近我,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能听见,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神经,“林晚,你配吗?”
“你不过是个赝品。”他直起身,眼神恢复一片冰封的漠然,扫过我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一个…还算有几分像她的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