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还是…来了…”
2
我在公主府沉沦了整整一个月。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情绪,终日躺在锦帐深处,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侍女们轻手轻脚地送来的汤药和饭食,大多原封不动地撤下。
她们窃窃私语,说着公主哀毁过度,凤体违和。
只有我知道,那不止是悲伤。
还有恐惧。
是一种认知被彻底粉碎后、悬于无尽虚空中的、彻骨的寒冷。
我反复回想前世今生的每一个细节。
她颈间喷出的鲜血的温度,那卷诗稿上未干墨迹的触感,还有她那双眼睛——那双看透了轮回、盛满了疲惫与了然的眼睛。
“重来一世…您怎么还是看不破?”
这句话日夜在我耳边回荡,像一句恶毒的诅咒,又像一句悲哀的箴言。
她认得我。
不是认得太平公主。
是认得藏在这具皮囊之下的、那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异世灵魂。
可是这怎么可能?
除非…她也是。
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的汲取着我所有的理智,长成参天巨树,枝桠缠绕得我喘不过气。
我必须知道答案。
我必须知道,她是谁,她做了什么,她又为我…或者说,为“太平公主”…做了什么。
“重来一世”…“还是”…这暗示得太明显。
她和我一样,经历过,不止一次。
我能做什么?
在这个没有互联网、没有数据库的时代,我能倚仗的,只有我此刻的身份——大唐权势最煊赫的公主。
“去,”
我挥开试图给我喂药的侍女,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冰冷与偏执,“把史馆里所有关于上官婉儿的记载,所有她起草的制诰、她写的诗文、甚至…民间所有关于她的传闻轶事,全部给本宫找来。一页都不许漏。”
公主府的属官和宫人们虽然惊疑不定,但无人敢违逆一个刚从巨大“悲痛”中挣扎出来、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公主。
很快,成箱的卷宗、书稿被抬进了我的寝殿。竹简、纸张、绢帛…带着陈旧的墨香和灰尘的味道,堆积如山,几乎将我淹没。
我遣退了所有人,将自己反锁在这片由故纸堆砌的坟墓里。
白日,我借着窗棂透入的天光翻阅。
夜晚,烛火通明,映照着我日益苍白消瘦的脸庞。
我读那些她替武则天、替李显、替李旦起草的诏书。
文采斐然,字字珠玑,逻辑缜密,于华丽的骈俪中精准地传达着大国的意志。
我读她流传于外的诗篇。
《彩书怨》的哀婉,《游长宁公主流杯池》的清丽…这是一个优秀诗人的情怀。
可这些,是上官婉儿。
是史书上的那个上官婉儿。
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