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剥开裸露在公众面前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连麦的头像，一个模糊的卡通男孩剪影，恨不得穿透屏幕，看清后面那张我无比熟悉、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的脸。
“我真的很爱她，可是……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我看不到未来。”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更浓重的鼻音，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老师，我是不是……该放手了？该分手吗？”
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直播间里沉默了几秒，只有背景音里微弱的白噪音。我屏住呼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跳动。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模糊了屏幕。原来在他心里，我已经成了这样一个不堪的、需要被“放手”的负担。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倾听的主播，目光忽然微微一动，似乎看向了评论区的某个地方。然后，他抬起眼，视线仿佛穿透了屏幕，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清晰地传来：
“那么，这位正在收听，手机尾号是1314的观众，对于这位连麦朋友的困扰，你觉得……”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给了我，也给了所有听众一个消化这信息的时间。
“他应该分手吗？”
1314。
我的生日是1月3日，他曾经笑着说，14代表一生一世，他要用这个数字绑住我一辈子。所以，他的各种账号密码，尾号常常是1314。这个尾号，我烂熟于心。
时间、地点、人物、情节、甚至连那个作为证据的、独一无二的手机尾号……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对接，拧成一个绝望而残酷的真相。
直播间里，连麦的“陈默”似乎也愣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世界寂静无声。
我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紧紧攥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手，然后慢慢松开。
抬起手，我用指尖轻轻揩去眼角那点尚未坠下的湿意，动作很缓。
对着黑暗的空气，对着屏幕里那个等待回答的主播，也对着那个或许正躲在网络另一端，听着这一切的“男友”，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
“分吧。”
那个“分吧”轻飘飘地从我唇齿间逸出，像一片羽毛坠落，却在死寂的直播间里激起了千层浪。
屏幕上，连麦的那头，呼吸声骤然停止。
主播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确认。他没有立刻回应我，也没有去追问连麦者的反应，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又带着职业性探究的目光，持续“看”着镜头，仿佛能穿透这冰冷的电子设备，看见我此刻煞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
几秒钟的真空般的寂静后，连麦的男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打乱节奏的仓促和难以置信的颤抖：“……什么？谁？主播，你是在跟谁说话？”
他慌了。
这丝慌乱像一剂强心针，猛地扎进我麻木的心脏。不是委屈，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他认得那个尾号，他听出了我的声音，或者，他仅仅是意识到，他精心策划（或者半推半就参与）的这场“公开审判”，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被告，突然闯入了法庭，并给出了他意想不到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