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挣扎,试图从人缝中挤出去。动作极其艰难,周围的身体像蜡像一样,既不会主动让开,也不会因他的推搡而改变姿态。他只能像虫子一样,一点一点地蠕动,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
终于,他挤到了门口。
车门紧闭着。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隧道墙壁上静止的广告灯箱,和一个同样静止的应急灯,散发着诡异的绿色幽光。
他徒劳地拍打着车门,冰冷的触感传来,门纹丝不动。
绝望开始滋生。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车门旁边的紧急开门装置上。
一个念头闪过:如果时间停了,这些电子设备应该也失效了。但这种机械装置……
他伸出手,颤抖着握住那个鲜红色的手柄。
一咬牙,用力一拉!
“咔哒”一声脆响!
出乎意料,手柄竟然被拉动了!与此同时,车门发出“嗤”的一声轻响,打开了一条缝隙!
有效!机械装置不受影响!
狂喜混合着恐惧,他用力将车门掰开得更大一些。足够他侧身挤出去。
他踏入了地铁隧道。
脚下是粗糙的水泥地,两旁是密集的线缆和管道。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隧道向两头无限延伸,没入黑暗中,只有那些静止的广告灯箱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他回头看向车厢。里面的人们依然保持着凝固的姿态,对车门的洞开毫无反应。
他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如果时间恢复流动,地铁启动……
“喂!”他朝着车厢里喊了一声。声音在隧道里产生回音,显得异常响亮,却又被无边的寂静迅速吞噬。
没有任何回应。连回声都显得单薄可怜。
他爬回车厢,抓住离他最近的那个打瞌睡男人的胳膊,使劲摇晃。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力量摆动,像一个人形玩偶,但眼神空洞,表情凝固,毫无苏醒的迹象。
他又试着去推那个补妆的女孩,拍打她的脸颊。她的皮肤温热,甚至有弹性,但就是没有意识。
他甚至对着那个飘浮气球的小孩大吼大叫。
全是徒劳。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而他,莫名其妙地逃脱了这场时空的冻结。
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压上肩头。他无力唤醒他们。
但他可以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紧急制动阀。地铁通常有多个制动装置。他挤到车厢连接处,果然找到了另一个。
深吸一口气,他用力拉下了它。一个明显的机械卡顿感从手中传来。
好了,即使时间恢复,这列车也应该启动不了。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挤出车门,跳回隧道。
现在,他该怎么办?沿着隧道走,去下一站吗?前方是黑暗,后方也是黑暗。
他选择了来时的方向,朝着上一站走去。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是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声音,陪伴着他疯狂的心跳。
走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他终于看到了站台的轮廓。
爬上站台,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站台上挤满了人,同样全部凝固。有人正在刷卡出闸机,一条腿抬着;有人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麻木的脸;咖啡厅里的店员保持着递出咖啡的姿势,杯口的拉花完美无瑕,热气却诡异地定型在空中,像一朵白色的云朵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