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请随我来。」
后院廊下,我对着空荡荡的庭院轻轻击掌。
侧屋那扇低矮的小门里,先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探出,接着,一个庞大的身躯缓缓钻了出来。
正是那头名为“追风”的獒犬。
它步履平稳,走到庭院中央,停下。
昔日猩红暴戾的眼珠变得黑沉温顺,毛发虽有些凌乱,却干干净净。
它抬头看向我,尾巴甚至轻轻摇晃了两下。
满场死寂。
裴恕终于将目光转向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忽然扯了下嘴角,那点笑意却未抵达眼底半分。
「有点意思。」
他缓步走近我:「不如……」
他停在我面前一步远的地方,身量极高,我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本王也来试试姜姑娘的手段?」
他嗓音低沉,裹着一丝极危险的好奇:「看看姑娘是否人犬皆能驯。」
跪在地上的春桃猛地一哆嗦。
我却没退。
反而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瞬间拉近了我们之间那点危险的距离。
我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有那股子若有似无、冷冽清寒的龙涎香气。
他似乎没料到我的逼近,眉骨投下的阴影里,眼睫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我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他胸前。
我的手指一点点向上爬升,掠过锁骨,最终停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他全身的肌肉似乎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周遭侍卫的呼吸声彻底消失了,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
我踮起脚尖,将声音压得极低。
「王爷,确定要试我的规矩?」
3.
裴恕是什么时候带着狗离开的,没人注意。
所有人都被我的大胆抽走了魂儿。
国公府的管事几乎是拖着软成泥的崔珩逃走的。
春桃抱着我的腿哭得打嗝:「姑娘!那是靖王!杀人不眨眼的靖王!您怎么敢……怎么敢摸他脖子啊?!」
「怕什么,他不是没发作么。」
不仅没发作,他离开时,那眼神沉得,像是要把我整个人囫囵吞下去,再拆解嚼碎。
夜里我睡得并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总觉窗外有人。
第二夜,第三夜,依旧如此。
第七夜,秋雨淅沥。
我撑了伞,悄无声息地拉开院门。
门外巷弄还是空无一人。
空气里,却若有似无地萦绕着一丝极熟悉的、冷冽的龙涎香。
我对着空巷笑了笑,转身阖上门扉。
第十夜,月朗星稀。
我估摸着时辰,搬了张躺椅放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
子时过半,墙头终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嗒”。
我嗑着瓜子,没抬头,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越过院墙。
「王爷夜夜在我这陋巷吹风淋雨,是打算改行当门神?」
片刻,一道玄色身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就站在我躺椅前三步远的地方。
他看着我,又扫了一眼我手边的茶盏瓜子,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早知道。」
「王爷动静虽小,奈何我这人,睡觉轻,鼻子却灵。」
他身上的冷香,夜夜扰人清梦。
他沉默着,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放下茶盏,拍了拍身旁小几的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