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会议只开了二十分钟,结束时K留下一句:“稿子过审,后续还有系列,长期合作。”屏幕黑掉的瞬间,我抱着阿橘在原地转圈,它吓得尾巴炸毛,却死死抱住我肩膀,像怕我把它甩出去。宋知遥在旁边鼓掌:“开门红,走,吃宵夜,我请。”我却突然腿软,坐回地板,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不是激动,是后怕:如果今天没有这一千块、没有老怪、没有阿橘,我是否还有勇气点开第18封邮件?

阿橘跳下地,三腿蹦到玻璃罐旁,用鼻尖顶开盖子,叼出那枚五毛硬币,走回我面前,轻轻放我掌心,然后抬头,瞳孔在台灯下缩成一条细线,像一枚竖起来的肯定章。我把硬币攥得发烫,低声道:“咱们一起挣稿费,买猫爬架,付房租,活下去。”它“喵”了一声,尾音上扬,像给未来画了一个亮色的叹号。

第二天,我难得地起了个大早,给阿橘剪指甲——它依旧怂得直往我怀里钻,却不再伸爪挠人,只是用肉垫按住我的手腕,温温的,像一块软玉。我打开Word,新建文档,标题敲下:《被裁第28天,我的橘猫偷偷给我发工资》。副标题:它把硬币塞进我掌心,告诉我别认输。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写第一段:

“凌晨四点,南瓜粥的香气混着猫呼噜,把失业的苦涩熬成了甜。阿橘把五毛钱硬币推到我手边,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还有第18次重启的机会……”

键盘声噼啪,阳光爬上键盘“F”键,像给字母镀金。阿橘蜷在显示器底座,尾巴搭在我的空格键上,每敲到“猫”字,尾巴就扫一下,仿佛实时审稿。写到第三页,我卡壳——数据引用要真实,可我连宠物医院的门都没进过。阿橘突然跳上窗台,对着外面“咪呜”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像在指路。我顺着它的视线往下看——老旧小区楼底,不知何时支起一张红色横幅:云溪市流浪动物绝育义诊,本周六,凭身份证免费。

我低头看日历——今天周四,后天。义诊、免费、真实数据,所有关键词像多米诺骨牌,哗啦啦倒成一条通路。我抱紧阿橘,下巴搁它脑袋上,轻声道:“你不仅是室友,还是锦鲤。”它挣扎两下,见挣不脱,就顺势把下巴搁我肩头,呼噜声震得我耳膜发痒,像在说:去吧,去写,去赢。

文档保存,关闭,我抬头看玻璃罐——两枚硬币已经升级成三枚:昨晚宋知遥走前,偷偷往里面塞了一枚一元,纸币折成小小的爱心,上面用圆珠笔写着:投资未来大V,利息按心跳计算。阳光穿过玻璃,在桌面投下一圈彩虹,像给简陋出租屋加了一层滤镜,把贫穷、焦虑、失业,统统柔焦成“故事感”。

我合上电脑,阿橘立刻跳下窗台,三腿蹦到门口,回头看我,尾巴弯成问号。我会意,拿起牵引绳——对,宋知遥昨晚还带了猫用背心式牵引绳,粉蓝色,印着“社畜逆袭”四个字。我蹲下,给它穿绳,它配合地抬爪,左前腿绷带处被背心轻轻压住,它却只是抖了抖胡须,没吭声。我摸摸它耳尖:“今天就去踩点,给你做全身检查,顺便给稿子攒素材。”它“喵”一声,像盖章。

关门那刻,我回头望了一眼出租屋——飘窗上还摊着半袋没用完的猫砂,绿萝垂下一条新藤,笔记本屏幕黑着,却像蓄势待发的炮台。我知道,等再回来,这里就会多一张义诊宣传单、一份加盖红色公章的体检表,以及——如果我足够幸运——第4枚硬币。阿橘在脚边轻拽牵引绳,尾巴拍打我的小腿,像催促:别回头,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