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关门了,你把它带走吧,不然明早保洁直接扔垃圾桶。”阿姨关灯,卷帘门哗啦啦落下,像给世界拉上一道铁闸。我愣在原地,猫也看我,尾巴圈住自己,像画了一个小小的结界,把孤独圈养在内。

我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壁纸是去年生日拍的自拍:我抱着公司发的吉祥物,背后是“早日暴富”的横幅。此刻看来,像个笑话。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付款码,买了两根猫条、一个最便宜的猫包——五十块整,余额瞬间缩水。

猫包是透明塑料壳,印着卡通小鱼干。我把它放在地上,像放下一只小船。猫盯着我,又看看船,再低头舔伤口,粉红舌尖扫过结痂,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我拆猫条,肉糜气味飘出来,它耳朵一抖,终于踉跄着站起,左爪悬在半空,像断了线的木偶。

我退后两步,蹲下,把猫条伸到纸箱边缘。它警惕地靠近,脖子伸得老长,叼一口就缩回去,嚼得狼吞虎咽,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第三口时,它突然停住,抬头看我,眼睛里的水灯晃了晃,像要熄灭,又像要燃到我心里去。

“走吧,”我轻声对小猫说道,“跟我回家。”

它没动。我伸手,指尖碰到它耳尖,一触即离。那温度滚烫,像刚出锅的糖炒栗子。我索性坐在地上,盘腿,像邀请一个老友:“我失业了,没钱,没男朋友,房东要赶我,说不定明天就睡桥洞。但你跟我走,至少还有半根玉米,一杯凉白开。”

夜风掠过,吹乱我的刘海,也吹得纸箱晃了晃。猫突然站起,单腿跳进猫包,动作笨拙却决绝,尾巴“啪”地甩上拉链,像在签字画押。我愣住,直到它回头冲我“咪”了一声,短促、沙哑,却带着莫名其妙的信任。那一刻,我鼻子猛地酸了,比听到裁员通知时还酸。

我拎着猫包站起来,塑料壳在腿侧晃,像挂了一只小号心脏,咚咚咚,震得我肋骨发麻。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长一短,像两个相依为命的问号。

我租住在老城区顶楼,六层,没电梯。楼梯间感应灯坏了,我跺脚,黑暗不理我。猫包随着步伐一晃一晃,透明壳里那双圆眼始终睁着,映出每一层楼道的小广告:办证、通下水道、包小姐……它看得认真,仿佛在研究人类世界的通关密码。

到了六楼,我掏钥匙,手抖得对不准锁孔。门开,一股闷热扑面而来——白天忘了关窗,夕晒把单间蒸成蒸笼。我放下猫包,开窗,月光趁机倾泻,像给地板铺了一条银色传送带,通向未知星球。

猫包静置在月光中央,像一枚被遗落的琥珀。我蹲下来,拉开拉链,它却缩在角落,不肯出来。我干脆盘腿坐下,与它平视:“我叫林小满,二十八,新媒体运营——哦,前运营。今天被裁,存款八千,欠债两万,房东下周换锁。你呢?”

它好奇的歪头看我,左爪微微抬起,轻轻搭在透明壳上,肉垫压出一朵梅花印。

“那我以后叫你阿橘,好不好?”

它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尾巴尖轻轻扫过拉链,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在说“好”。

回到家后,我翻箱倒柜找出一个旧纸箱,拆开,铺上不要的旧 T 恤,又把垃圾桶里喝空的奶茶杯剪成浅碟,倒上些许凉白开。做完这些,我便把猫包的拉链打开,放在地上。阿橘终于探出前爪,试探性地踩在地砖上,左爪悬着,只用三腿走路,像跳一支古怪的芭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