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背越顺,感情充沛,手势不自觉也跟着比划起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目光扫过那些震惊的脸,我心里暗爽。
爽!让你们瞧不起人!让你们逼逼!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背到这一句时,我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些。关山难越,失路之人……这不就是我吗?莫名其妙穿越时空,附身在一个小可怜身上,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举目无亲……
一丝真实的怅惘和孤独感,悄然漫上心头。
我甩甩头,把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抛开,继续我的“个人秀”,声音重新变得高昂: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痛快!把这些励志名句甩在他们脸上!
当我用尽全身力气,气沉丹田,吼出最后一句:“呜呼!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我累得差点虚脱,撑着案几直喘粗气。
现场,依旧是一片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泥塑木雕一样,呆呆地看着我。
空气凝固了。
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我甚至能听到风吹过竹林,叶片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成功了?把他们全都震傻了?
我心里刚升起一丝得意,随即又被巨大的不安取代。
不对,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安静得有点诡异啊……
是不是装逼过头了?这《滕王阁序》的水平,跟这个时代的骈文相比,是不是属于降维打击得太狠了?他们不会把我当妖怪吧?
我忐忑不安地偷眼去瞄那些主要人物的反应。
谢家那位以才华著称的郎君,手里的折扇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
郗家那位一向稳重的公子,正无意识地捻着自己的玉佩,眼神放空。
主位上几位王家长辈模样的人,更是交头接耳,脸色惊疑不定,看我的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然后,我看到了王珩之。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酒杯,坐直了身体。
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眸子,此刻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锋,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探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几乎要破冰而出的强烈怀疑。
他看得我头皮发麻。
完犊子。
玩脱了。
我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就在我脚步微动,准备不管不顾先溜为敬的瞬间——
王珩之动了。
他倏然起身。
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他固有的优雅,但那股骤然释放的无形压力,让原本就凝滞的空气几乎要发出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