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前，恭恭敬敬地给沈渡的碗里续满了水，然后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我的心里翻江倒海。钱老大跪了，青城少主的剑碎了。这一切，都源于这个疯癫的书生，和那把破烂的木剑。
这已经不是“高手”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我必须弄明白，他到底是谁。
从那天起，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开始偷偷地跟踪沈渡。
每天收工后，我都会远远地坠在他身后。他居无定所，有时睡在桥洞下，有时睡在破庙里。他白天在镇上游荡，晚上则会走到镇外的江边，对着滔滔江水一坐就是一夜。
他还是疯疯癫癫的，会对着石头说话，会追着蝴蝶跑，会把自己的倒影当成朋友。
但不知为何，在我眼里，他的一切行为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对着石头说话，我怀疑他在与地脉精气交流。他追着蝴蝶跑，我感觉那步法暗合某种天地至理。他对着江水发呆，我猜想他是在感悟水之大道。
我一定是疯了，被他带疯了。
我就这样跟了他三天。
第三天晚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沈渡撑着一把破油纸伞，走到了镇外的一片竹林里。
竹林很深，很暗，雨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更添了几分诡异。我有些害怕，但好奇心终究战胜了恐惧，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进去。
沈渡在一片空地前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雨中，没有回头。
我躲在一棵大竹子后面，心跳得厉害，生怕被他发现。
雨夜里，万籁俱寂，只有雨声和我的心跳声。
就在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站到天亮时，他那一直有些佝偻的背，突然挺直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不再是疯癫，不再是混乱，而是一种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的渊深与宁静。
然后，一个清朗、平静，带着一丝久经岁月的沧桑的声音，在雨夜的竹林里缓缓响起。
“你跟了我三天，想知道什么？”
我浑身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他发现我了？
我颤抖着从竹子后面探出头，看到的，是一双我从未见过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如雨后的天空，深邃如无垠的星海。那里面没有丝毫疯癫的痕迹，只有洞悉一切的智慧与平静。
他，沈渡，在这一刻，是清醒的。
【4】
我愣在原地，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三天前？还是从我动了跟踪念头的第一刻起？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进脖子里，冰冷刺骨，但我却感觉不到。我所有的感官，都被他那双清醒的眼睛牢牢吸住了。
“我……我……”我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想问的太多了，关于钱老大，关于林逸风，关于那把木剑，关于他的疯癫……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沈渡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目光很平和，没有责备，也没有嘲弄，就像一个长辈看着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你不好奇吗？”他淡淡地开口，“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面向我，雨水打湿了他的长衫，让他显得有些落魄，但那挺直的脊梁，却像一柄刺破夜色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