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不自觉地观察他。他还是老样子,每天来要一碗清水,对着空气说话。有时他会突然站起来,在酒楼大堂里挥舞他的木剑,剑法毫无章法,歪歪扭扭,像孩童涂鸦,引得满堂哄笑。
但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总觉得,在他那些看似荒诞的动作里,藏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韵律。
这天,酒楼里来了几个佩剑的年轻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为首的那个,面如冠玉,眼神却锐利如鹰,腰间挂着一柄鲨鱼皮鞘的宝剑,剑柄上镶着绿松石。
他们是青城派的弟子,为首的正是青城掌门的独子,林逸风。
【2】
林逸风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一手“惊鸿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年纪轻轻便已是二流高手中的顶尖人物。他为人孤高自傲,最听不得旁人说些神神叨叨的怪事。
他们刚一落座,就听到了邻桌在唾沫横飞地讲着前几天沈渡惊退钱老大的事。那说书人般的茶客,把沈渡描绘成了一个游戏人间的隐世剑仙,说他那把木剑是上古神物,轻轻一点,就能勾人魂魄。
林逸风听了,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江湖传言,以讹传讹,最是可笑。”他端起茶杯,撇了撇茶叶沫,“区区一个疯子,一把朽木,竟也能被吹捧成剑仙神物。若真如此,我等日夜苦练,岂不成了笑话?”
他身边的一个师弟附和道:“少主说的是!我看那钱老大,八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一个疯子吓破了胆,这才有了这等荒唐传闻。”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大堂里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角落里的沈渡。
沈渡对此毫无反应,依旧在专心致志地用手指蘸着清水,在桌上画着一些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
林逸风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但他身边的另一个师弟却是个好事的,他站起身,走到沈渡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喂,疯子,听说你很能打?不如,跟我们少主比划比划?”
我心里一紧,刚想上前打个圆场,掌柜的却在柜台后对我摇了摇头。青城派,我们惹不起。
沈渡像是没听见,依旧在画他的符。
那师弟觉得失了面子,伸手就要去夺沈渡的木剑:“让我瞧瞧,是何等神兵利器!”
他的手刚碰到木剑,沈渡的动作突然停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焦点,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青城弟子。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死寂,看得那弟子心里发毛,手僵在了半空。
林逸风眉头一皱,站了起来,朗声道:“师弟,退下。既然这位‘剑仙’不愿赐教,不必强求。”他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里的轻蔑却更浓了,“不过,在下倒是对阁下的‘神剑’颇为好奇。不知可否让在下一观?”
说着,他缓步走到沈渡面前,目光落在了那把靠在桌边的破木剑上。
“一把剑,最重要的便是剑心。此木剑,形已腐,意已散,与废柴无异。”林逸风摇了摇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看来,传言终究是传言。”
他话音刚落,只听“呛啷”一声龙吟,他腰间的宝剑已然出鞘。剑身如一泓秋水,寒气逼人,一看便知是百炼精钢铸就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