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最粘稠的沥青,瞬间淹没至顶。我蜷缩在肮脏的墙角,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胃部的痉挛和腹部那微弱却真实的悸动交织在一起。世界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身体几乎和湿透的墙壁融为一体,久到四肢的冰冷麻木感开始侵蚀意识。一个开始侵蚀意识。一个佝偻着背、推着满载空塑料瓶和硬纸板破旧三轮车的拾荒老人,踉踉跄跄地拐进了这条小巷。破旧的车轮碾过湿滑的车轮碾过湿滑的地面,发出吱呀的呻吟。昏黄摇晃的手电光先是扫过堆叠的垃圾箱,然后,那微弱的光柱无意间停顿在我蜷缩的身影上。
老人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了我几秒,或许是看到了我脸上尚未干透的、与雨水混在一起的泪痕,或许是看到了我身上那件即便湿透狼狈也能看出价值不菲的透狼狈也能看出价值不菲的礼服。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停下三轮车,动作迟缓地在他堆满废品的车上摸索着。片刻,他掏出一样东西,颤巍巍地递了过来。
那是一小块被油纸包裹着的、已经冷透发硬的馒头。边缘有些发黑,散发着淡淡的、隔夜食物特有的气味。
老人布满皱纹和污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瞳孔里也看不出悲悯,只有一种被生活打磨到极致的麻木。他伸着枯枝般的手,固执地举着那块馒头,仿佛这只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举动。
极度的寒冷和饥饿让我的胃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看着那块硬邦邦、甚至有些脏污的馒头,强烈的生理需求几乎压倒了所有的自尊。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冷僵硬,碰到了老人同样冰冷粗糙的手。那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温度传递过来。
“谢……” 喉咙干涩发紧,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老人依旧沉默,见我接过了馒头,便收回了手,推着他那辆吱呀作响的破三轮车,蹒跚着,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巷子另一头浓重的黑暗和雨幕里。
巷子里重新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我粗重的喘息。我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冰冷的馒头,它硌着掌心。胃在硌着掌心。胃在疯狂地叫嚣,但喉咙却像被堵住。我把它紧紧攥在手里,粗糙的触感冰冷而真实。身体深处那微弱的搏动感,似乎又清晰了一点点。
我把它放到唇边,闭上眼,狠狠地咬了下去。坚硬、冰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腐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牙齿和冰冷的食物摩擦着。我用力地、近乎凶狠地咀嚼着,吞咽着。不是为了味道,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身体深处那个刚刚萌芽、正在汲取我仅存养分的小生命。
冰冷的食物艰难地滑过喉咙,落入同样冰冷的胃袋。一股微弱的热量,极其缓慢地,从胃里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尖锐的痛楚,却奇异地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第一根火柴,微弱亮的第一根火柴,微弱,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绝不能死在这里!为了这腹中无辜的生命,为了那个老人递过来的、带着冰冷余温的馒头,为了……沈哲和苏倩此刻脸上必然挂着的、胜利者的微笑!
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毁灭与重生的双重意味,猛地从脊椎深处窜起。我扶着冰冷湿滑的墙壁,指甲抠进砖缝里,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脚踝的剧痛依旧尖锐,但在更庞大的意志面前,它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