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亮堂吧？”他从马扎上跳下来，拍拍手，一脸的成就感。
我没说话。
这个楼道的灯，坏了半个月了。我给物业打过三次电话，没人管。住户们都摸黑上下楼，习惯了。
我也习惯了。
黑暗，是我的保护色。
现在，他把这里照亮了。我觉得有点不自在。
“多少钱？”我问。
“钱？什么钱？”他一脸茫然。
“灯泡，人工。”
“嗨！东哥你这不打我脸吗？”他把工具箱一合，大大咧咧地说，“一个灯泡才几个钱！我工具都是现成的，顺手的事。再说了，你天天照顾我生意，我给你换个灯泡，不是应该的吗？”
我天天照顾他生意？
我只是每天点同一家店的外卖而已。
“进来坐会儿？”我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的房子，是我的安全区，我不让任何人进来。
李平眼睛一亮，“好啊！”
他一点也不客气，跟进屋里，好奇地东张西望。
我的家，小得可怜。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了。墙皮都脱落了，露出里面的红砖。
“东哥，你这……”他挠挠头，“也太简单了吧？”
“一个人，够了。”我把外卖放桌上。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
“这是你养的啊？”他问。
“捡的。”
“都快干死了。你没浇水啊？”他伸出手指戳了戳仙人掌干瘪的身体。
“忘了。”
他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跑到唯一的洗手间，接了半杯水，小心翼翼地浇在花盆里。
“得救活它，”他煞有介事地说，“这可是个生命。”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人，好像有使不完的热情。他看什么都觉得有希望，连一盆快死的仙人掌都不放过。
而我，已经很久没对任何事情抱有希望了。
“你叫李平？”我第一次问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有点受宠若惊，“对啊！东哥你记着我名字啦？”
“嗯。”
“我叫李平，平安的平。我妈说，希望我一辈子平平安安。”他笑着说，露出两颗小虎牙。
平安。
多奢侈的两个字。
“东哥，你饿了吧？快吃饭，不然凉了。”他指了指桌上的外卖。
我坐下来，打开饭盒。是鱼香肉丝盖饭，我每天都吃这个。
他没走，就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看我吃。
“好吃吗？”他问。
“还行。”
“这家店的老板我熟，我跟他说是我东哥要的，他每次都多给两勺肉。”他一脸得意，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功劳。
我夹起一块肉丝，放进嘴里。好像，是比平时多了点。
“你……”我咽下嘴里的饭，看着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我憋了两天了。
李平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笑得很干净。
“我说了啊，看你投缘。”他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了点，“而且，我总觉得，东。。。哥你不是坏人。”
我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
不是坏人。
十年了。所有人都叫我赵瘸子，龙哥的手下，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他是第一个说我“不是坏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