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从不会真正缺席,只是偶尔会被沿途的阴霾绊住了脚步。
其实早在案件初露端倪时,徐珩就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他让小秦悄悄去查林勇的社会关系,特别叮嘱要留意派出所长林军 —— 这两个同姓的男人之间,总透着种说不出的微妙。小秦在档案室泡了两个通宵,指尖拂过泛黄的卷宗时,终于从几份语焉不详的调解记录里,翻出了藏匿的真相:林军不仅对林勇过往的劣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有人试图报案时,用 “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为由压下了所有风声。
徐珩原本打算借着林勇这次犯事,顺藤摸出林军的狐狸尾巴。就像猎人盯着陷阱里的猎物,只等最合适的时机收网。他记得陪宋棾去派出所立案那天晚上,月光把走廊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着后面赶来的林军在办公桌后笑得一脸和善,指尖在文件上停顿的瞬间,已经在心里勾勒好了调查的轮廓。
可谁也没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打乱了所有计划。浑浊的浪涛漫过堤坝时,警笛声、呼救声混在一起,所有人都扑进了抗洪一线。卷宗被小心地锁进保险柜,调查的事像被雨水打湿的纸,暂时压在了抽屉最底层。
人的劣根性,在第一次犯罪时尝到甜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林勇在屡次犯事时林军的毫无底线的包庇,就已把他自己的后路给斩断。
分割线........
宋棾的童年是被田埂上的风、河道里的河虾和爷爷奶奶的蒲扇填满的。她也是留守儿童,太清楚那些在父母缺席的岁月里,孩子们要独自面对多少茫然 —— 就像贫瘠土地长不出参天大树,这里的教育本就薄弱,更别提那些关于 “隐私”“保护” 的细碎叮嘱,她们仿佛成了被遗忘在角落的种子。
林勇的案子像块巨石投进小镇的池塘,所有有女儿的家庭都泛起了恐慌的涟漪。傍晚时分,再难看到女孩们在巷口玩耍打闹,连放学路上的笑声都轻了许多,老人家们总会攥紧孩子的手,目光警惕地扫过周遭。
宋棾站在众人乘凉的村口大树下,看着几个和果果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蹲在地上玩石子,发梢沾着草屑,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这样,对潜在的危险毫无防备。
她从农村走到大城市,以为见过更广阔的世界就够了,直到此刻才明白,有些根须早已扎回这片土地。
“我想给她们上堂课。” 她找到冯翔时,眼里还亮着未褪去的光,“讲讲什么是不能被触碰的底线,告诉她们遇到害怕的事该向谁求助。”她曾修过儿童心理学,加上有对人体解剖学的专业知识。
冯翔在会议上提起这个提议时,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徐珩看向窗外 —— 几个背着书包的女孩正走过石板路,阳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声音清晰而坚定:“把这门课排进学校的课程表吧,下周就开始。”
周一,宋棾走到走廊,正撞见风吹起教室的窗帘,露出孩子们趴在窗台上的脑袋。她忽然想起爱莎裙上的银线,或许真正的魔法从不是拯救,而是让那些幼小的灵魂,能提前长出保护自己的铠甲。
晨光漫过教学楼的红砖墙时,宋棾正和社区工作人员坐在校长办公室里。木桌上摊着课程表,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里,他们敲定了最妥帖的安排 —— 这堂关于自我保护的课,按性别分开进行,先从女生开始。
开课前,宋棾特意向母校医学院老师借来子宫等器官的模型,模型送到时阳光把箱子上的塑料提手晒得温热,箱底还压着刚拷贝好的科普视频 U 盘。
初中部的大礼堂能容下五百人,红色丝绒座椅从舞台一直排到最后排,像片安静的红海。社区工作人员挨家挨户通知时,不少家长攥着她们的手反复道谢,到了傍晚,连小学部的老师都打来电话:“能让我们的女娃也来听吗?”
开讲那天,礼堂的木门刚拉开一条缝,就涌进潮涌般的人声。穿校服的女孩们排着队往里走,发梢沾着户外的阳光,叽叽喳喳的声音像刚破壳的雏鸟。宋棾站在舞台侧幕整理裙摆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最后排 —— 徐珩和校长并排坐着,他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轻轻落在她身上。
聚光灯亮起时,宋棾走到舞台中央。她先讲了个小故事:“从前有个小女孩,口袋里总装着颗玻璃珠,那是她的‘守护石’……”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女孩们仰着的小脸在光里像盛开的白茉莉。等讲到身体构造时,她举起透明的器官模型,指尖落在子宫的位置:“这里就像朵没开的花,要好好保护到18岁才会慢慢开出璀璨的花朵。”
科普视频开始播放时,礼堂里只剩清晰的旁白声。画面里的动画小人教大家分辨 “安全的触碰” 和 “危险的触碰”,教女孩子们遇到害怕的事该先跑向谁,告诉谁?
宋棾站在屏幕侧方,看见前排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悄悄把妈妈给的手帕塞进校服口袋,像在藏自己的 “守护石”。
最后排的徐珩始终没移开视线。灯光在宋棾身上织出层柔和的光圈,她讲解模型时指尖轻颤的认真,回答女孩提问时弯起的眉眼,连额角渗出的细汗都沾着光。他望着她被光影勾勒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礼堂里最亮的不是聚光灯 —— 是她眼里的光。
他望向她的那目光里有赞许,有欣赏,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在悄悄涌动。
女生的课程在一片细碎的笔记本翻动声里结束,刚好半小时。宋棾站在舞台中央鞠躬时,后排传来几声清亮的 “谢谢宋老师”,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得她眼底泛起笑意。
男生们进场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喧闹,运动鞋踩过地板的咚咚声、书包带蹭过椅背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宋棾换了身简洁的白衬衫,手里拿着新的讲义,等礼堂渐渐安静下来,才笑着开口:“我们这部分内容不长,但很重要。”
十五分钟的课程里,她先讲了什么是 “尊重”—— 不是随口说的 “女生要让着”,是不随意调侃女生外貌、体形,是不强迫分享秘密,是懂得 “不” 字的分量。
讲到生理知识时,她举起包装简单的避孕套模型,声音平稳得像讲课本里的公式:“这不是难以启齿的东西,是保护自己和他人的责任。就像下雨天要带伞,它能在需要的时候挡住伤害。”
台下的男生们从最初的窃笑,慢慢变成了专注的倾听。有个戴眼镜的男孩悄悄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锋在 “尊重” 两个字上顿了顿,特意描得格外重。
宋棾合上讲义时,聚光灯跟着她移到舞台中央。她不知道的是,徐珩仍坐在最后排,望着她被光笼罩的身影 —— 刚才那股不知名的暗流,此刻已漫成了温柔的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