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自从果果被平安解救后,每个深夜便成了煎熬。她总会在睡梦中突然惊醒,小脸挂着泪痕,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 林勇在她心上投下的阴影,竟重到连梦境都无法逃脱。这孩子本就常年跟着奶奶生活,父母远在大城市打工,一年到头只在过年时才能见上一面。就像这座小城镇里的多数家庭,年轻人为了更高的薪资和更多机会奔赴远方,留下的老老小小,在寂静的日子里相互依偎,盼望着年关之际亲人归家。

谁也没料到,两次骚扰事件的嫌疑人竟都是同一人。直到冯翔将人抓住的那一刻,“林勇” 这个名字才随着案情的推进浮出水面。派出所迅速将相关案件并案,连同林勇的卷宗一并递交至市里。

可难题随即而来:庭审前必须取得果果的供词,可她如今的状态,连提起那段记忆都抗拒不已。正当所有人都为此焦头烂额时,宋棾轻轻说了句 “我有个办法”。

第二天,接待室里多了一抹亮眼的蓝。宋棾穿上果果最爱的爱莎公主裙,裙摆上的银线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连妆容都透着温柔 —— 眼尾扫了点淡蓝亮片,像极了童话里的魔法。她蹲在果果面前,声音轻得像羽毛:“果果,您好呀!我是爱莎姐姐,我们一起说说话好不好?”

果果攥着衣角的小手慢慢松开了。在宋棾的引导下,她终于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带着未散的不安:“我认识林叔叔的…… 他以前总给我带草莓味的软糖。那天他说,舅舅在山上抓蝴蝶,叫他来带我上去,还说要给我买棉花糖,我就跟着他走了……”

派出所会议室里,大屏幕上正播放着这段录像。果果的声音断断续续,小身子偶尔会下意识地瑟缩,可每当宋棾轻轻拍她的背,她又能继续说下去。徐珩站在屏幕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宋棾身上。

晨光恰好从窗棂溜进来,在她蓝裙上织成一片暖金,连发梢都沾着细碎的金色。她脸上的妆容精致却不张扬,眼底盛着对孩子的疼惜,连说话时的尾音都裹着温柔。当听到果果说 “林叔叔牵我的时候,手心好烫”,她指尖悄悄蜷了蜷,随即又换上更柔和的笑意。

宋棾指尖轻轻抚过果果攥紧的衣角,裙摆上的银线随着动作簌簌晃动,像撒落的星光。她声音放得更柔,像哄着怀里的玩偶:“那林叔叔平时,是怎么对你和别的小朋友呢?”

果果的睫毛颤了颤,小拳头抵在下巴上,半晌才小声说:“我见过他抱小林姐姐。” 她忽然往宋棾怀里缩了缩,鼻尖蹭着公主裙上的蕾丝花边,“那天在巷口,小林姐姐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林叔叔蹲在她面前,手搭在她腰上,头埋得很低。”

说到这里,孩子的声音突然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我听见小林姐姐说‘不要’,声音好小好小。林叔叔就笑,说‘听话才有糖吃’。他的手…… 他的手从姐姐衣服底下伸进去了。”

宋棾的心猛地一揪,指尖下意识搂住果果发抖的背。屏幕那头的徐珩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晨光依旧落在宋棾身上,可那片暖金忽然变得刺眼 —— 原来有些笑容裹着蜜糖,底下藏的却是能吞噬孩童的泥沼。

果果把脸埋进宋棾的裙摆,蓝裙上的银线硌着她的脸颊,倒让她稍微安定些:“后来小林姐姐跑了,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红的。林叔叔看见我,就把糖塞给我,说‘不许告诉别人’。”

“果果,不怕噢!我们现在安全了,坏人已经被警察叔叔抓起来了,你和小林姐姐就像安娜公主和爱莎公主,勇敢面对挑战,最终战胜了困难。”宋棾抬手擦掉孩子眼角的泪,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手轻抚果果的瘦弱的脊背。窗外的阳光忽然被云遮住,接待室里的光线暗了暗,只有她裙摆上的银线还亮着,像在黑暗里撑起一片小小的、能让人喘息的光。

徐珩望着那抹被阳光拥抱的蓝,忽然觉得周遭的焦虑都淡了。她眼里的光,比裙摆上的银线更亮,比窗外的晨光更暖 —— 那是对孩子的心疼,是对责任的担当,是藏不住的、滚烫的善意。

果果的供词被小心封存进案卷袋时,宋棾望着窗外蔫蔫的梧桐叶,忽然想起孩子提到的 “小林姐姐”。她立刻让小秦找到负责户籍的警员,当看到警员在键盘上敲出名字时,心莫名沉了沉 —— 系统显示,那竟是林勇的亲侄女。

市检察院的车停在村口时,小林正蹲在石阶上数蚂蚁。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被女警员牵着手时,指尖下意识蜷起来,像只受惊的幼鸟。

检查室的门关上时,阳光被隔绝在外面,器械碰撞声轻得像叹息。当女医生拿着报告单出来,镜片后的眼睛红了:“10岁孩子,下体有陈旧性撕裂伤,被侵犯不止一次。”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谁也没说话,只有墙上的时钟在咔嗒咔嗒地走,像在数着这孩子被偷走的时光。

消息传回派出所时,蝉鸣都突然哑了。调查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挖,竟牵扯出更令人发指的真相 —— 村里还有三个小女孩,都曾被林勇用 “买糖”“讲故事” 的名义哄骗、侵犯。最小的才七岁,说起 “林爷爷” 时,会突然捂住耳朵缩到墙角。她们身上有着与小林同样被侵犯的痕迹。

卷宗在桌面上堆成小山,每一页都浸着孩子的眼泪。林勇的罪证像摊在阳光下的脓疮,恶劣到让人攥紧拳头。刑法条文被红笔圈出:猥亵儿童罪、故意伤害罪…… 每一条都足够让他在牢狱中度过漫长岁月。可正义的判决能抚平伤痕吗?没人知道。小林被安排住进了心理干预中心,咨询师说她总在画里反复画黑色的门,或许要花很多年,才能让那扇门透出点光。

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时间。林勇的恶行持续了数年,村里的风言风语不是没有过,派出所的报案记录里甚至有过模糊的 “儿童走失又找回” 备案。怎么会没人察觉?怎么会没人制止?徐珩把卷宗拍在桌上,纸张边缘卷起褶皱:“不是没察觉,是有人按住了。”

窗外的云突然压得很低,像块浸了水的灰布。能包庇这样的罪行数年,能让受害者的呼救沉进水里,那双手必定握着不小的权力。就像沉在河底的石头,看着水面上的涟漪,却始终不肯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