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柳夫人好意。”我冷淡地说,“修远对香料敏感,恐怕无福消受。”
柳莺笑容不变:“那挂在帐角也好,这香能驱邪避秽。”她从锦盒取出一个绣着合欢花的香囊,亲手挂在床柱上。
香囊散发出淡淡的药草味,并不难闻。我勉强点头致谢,柳莺又说了些客套话才离开。
她走后,我本想取下香囊,却见修远睡得正熟,便没忍心打扰。直到午时孙郎中来复诊,我才想起这回事。
“这是什么?”孙郎中一进门就皱眉,指着香囊问。
“安神香囊,说是…”
孙郎中一个箭步上前扯下香囊,猛地推开窗户将它扔出去:“快开窗通风!世子中的是蛇毒,这香囊里有一味药会诱使毒素发作!”
我如坠冰窟。孙郎中急忙给修远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王妃,世子的毒…突然加重了。”
第四章
修远死的那天,柳莺别院里的海棠花开得正艳。
孙郎中扔出去的香囊没能挽回什么。修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变成了拉风箱般的抽气声。他瘦得脱相的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狰狞地凸起。
“娘…亲…”他忽然睁大眼睛,瞳孔已经扩散,却奇迹般地恢复了片刻清明,“快…逃…”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三个字,他整个人猛地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弓,然后重重落回床榻,再也不动了。
我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孙郎中试探他的脉搏,翻开他的眼睑,最后沉重地摇头。青黛的哭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伸手抚平修远还皱着的眉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干涸得像枯枝——一滴泪都没有。
虞墨城是申时才来的。他进门时我已经给修远换好了干净衣裳,是他最喜欢的靛蓝色长袍。毒发时的痛苦让他咬破了嘴唇,我用丝帕蘸水,一点点擦净那些血渍。
“清凰…”虞墨城站在门口,声音有些发涩,“修远他…”
我继续擦拭修远的手指,没有回头:“他临终前让我逃。王爷觉得,我该逃什么?”
屋内一阵沉默。虞墨城走到床前,低头看着已经冰冷的修远,喉结滚动了几下:“可惜了…他箭术很好…”
我猛地抬头,看到他脸上真切的惋惜,但仅此而已——就像惋惜一匹死去的战马。
“太医说箭伤养养就好?”我轻声问,“王爷现在看看,这像是能养好的样子吗?”
虞墨城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掀开修远的衣领,露出那个已经变成紫黑色的箭伤:“孙郎中说,这是南疆五步金线蛇的毒,混合了某种蛊虫。军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荒唐!”虞墨城厉声喝道,“边境什么毒物没有?你悲痛过度,胡言乱语!”
他甩袖要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修远说,那箭…是韩…”
虞墨城猛地抽回手,脸色骤变:“住口!韩狰跟随我十年,你难道怀疑他暗害世子?”
我看着他暴怒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王爷早知道箭上有毒。”
这不是疑问句。虞墨城瞳孔微缩,转身大步离开,在门口丢下一句:“丧仪按世子规格办,你…节哀。”
青黛红着眼睛进来,说王爷下令全府挂白,三日后下葬。我点点头,继续整理修远的遗物。在枕头下发现一本薄册子,是他随军时记的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