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五分。
林薇用冰凉的指尖捏着钥匙，对准锁孔。金属接触发出细微的磕碰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那只狂躁的鼓，手腕微旋，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
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迎面扑来。
她下意识地去摸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顶灯毫无反应。又按了一次，依旧黑暗。奇怪，这盏灯上个星期沈浩刚换过新的灯泡，他说挑的是最耐用的品牌。一丝疑虑像冰凉的蛇，滑过她的脊背。但她此刻无暇深究，侧身让紧跟在她身后的赵谦进来。
“灯好像坏了。”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谦没说话，只是在她身后极近的地方，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他身上有淡淡的须后水味道，和她熟悉的沈浩的气息截然不同。屋里静得可怕，连往常嗡嗡作响的冰箱也沉默了，仿佛连同灯光一起，被这厚重的黑暗吞噬了。
林薇踮着脚尖，试图适应这昏暗。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勉强能分辨客厅家具的轮廓。一切似乎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又似乎哪里不同了。空气里，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陌生的香气，像是某种高档香水的后调，若有若无。是她多心了吗？也许是邻居家飘过来的。
她引导着赵谦，摸索着走向沙发。手指触到冰凉的皮质扶手，心里稍稍安定。只要拿到东西，只要拿到那个藏在书房抽屉深处的U盘，她就立刻离开。沈浩今晚应该在邻市的酒店，这是他亲口在电话里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说项目谈判不顺利，要明晚才能回来。
“一个人住酒店，清净点也好。”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可现在，这异常的黑暗，这死寂，还有那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林薇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怎么不开灯？”
一个平静得可怕的声音，突然从客厅角落的扶手椅方向传来。
林薇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她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嗒”一声轻响，一盏落地灯亮了，昏黄的光线撕破黑暗，精准地勾勒出沈浩的身影。他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轻轻晃动着。他穿着家居服，脸上没有丝毫旅途劳顿的痕迹，眼神锐利如刀，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在家？他不是应该在……酒店吗？
“浩…浩哥？”赵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充满了惊愕和一丝慌乱，“你…你不是出差了吗？”
沈浩没看赵谦，目光始终锁定在林薇苍白如纸的脸上。“计划有变，提前回来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打扰了二位的好事？”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急促地辩解，带着哭腔，“沈浩，你听我解释！我和赵谦……”
“解释什么？”沈浩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他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笼罩住林薇。“解释你为什么在凌晨一点，带着一个男人，回我们的家？解释为什么我一说出差，你就迫不及待地把他领进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暴戾的怒气，手中的酒杯重重顿在茶几上，液体飞溅。“林薇！你当我是什么？死人吗？！”
他猛地抬手，林薇下意识地闭眼瑟缩，但预期的巴掌并没有落下。那只手停在了半空，然后狠狠指向门口：“滚！给我滚出去！还有你，赵谦！带着这个贱人，一起滚出我的房子！”
赵谦试图上前：“浩哥，你冷静点，事情不是……”
“闭嘴！”沈浩厉声打断他，眼神阴鸷，“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们俩今晚都爬着出去！”
林薇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和羞辱击垮了，泪水夺眶而出。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感觉无比陌生。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浩，或者说，这只是他隐藏的另一面？她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赵谦扶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林薇，我们先走。”
在被赵谦半扶半拽着拉出家门的那一刻，林薇回头，看到沈浩站在灯光下，脸上没有任何愤怒，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平静。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背叛的妻子，更像是在看一枚……即将被丢弃的棋子。
深夜的街头，寒风刺骨。林薇裹紧了单薄的外套，眼泪被风吹干，脸上紧绷绷的。
赵谦把她带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角落。热咖啡的香气也无法驱散林薇心头的寒意。她双手捧着杯子，汲取着那一点可怜的温暖，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对不起，林薇，”赵谦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和痛苦，“是我连累了你。”
林薇抬起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赵谦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我不是偶然出现在你常去的那家画廊的。”赵谦避开她的目光，盯着桌面上木质的纹路，“是沈浩，他毁了我的家。三年前，他利用项目漏洞，把一次重大事故的责任全部推给了我父亲，导致我父亲公司破产，不堪重负，跳楼自尽。我母亲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去了。我调查了他很久，我知道他谨慎多疑，几乎没有弱点，除了……你。”
林薇的呼吸停滞了。她看着赵谦，这个她以为温和、有才华、只是运气不好的“朋友”，原来背后藏着如此深的仇恨。
“我想通过你，找到他商业犯罪的证据。”赵谦终于看向她，眼神复杂，“我知道这很卑鄙，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和同情。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今晚你说他出差，家里没人，是个机会，所以我……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更没想到他会那样对你。他刚才的样子，根本不像个被激怒的丈夫，倒像是……早就知道一切。”
林薇听着，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冰冷的理智渐渐回笼。沈浩的突然出现，那异常的黑暗，他过于精准的“抓奸”，以及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碎片开始在她脑中拼接。
“他当然知道。”林薇的声音异常平静，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赵谦愣住了。
“灯泡是好的，我出门前检查过。是他故意拧松了，或者关了总闸。他根本没出差，那个电话，是说给我听的。”林薇的指尖轻轻划过咖啡杯的杯沿，“他在家里等着我们。他让你进门，然后‘恰好’抓住我们，演了刚才那出戏。”
“为什么？”赵谦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