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卷……卷轴？
不，更像是一份折叠起来的文书。
材质并非普通的纸张，触手细腻柔韧，带着一丝凉意，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绢帛。
它被一根红色的丝线轻轻系着，丝线的颜色鲜艳得有些刺眼，与周围陈旧的物件格格不入。
我解开丝线，将那卷绢帛缓缓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顶端两个硕大的、用金粉写就的字——婚书。
我的心猛地一跳。
祖母的婚书？
怎么会藏得如此隐秘？
而且，这材质和形制，怎么看都不像是近现代的东西，倒有几分古画的味道。
我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往下看。
婚书的内容是用工整的毛笔小楷书写，言辞古雅：
“谨以天地为媒，日月为鉴。林氏门中，讳守诚公之孙，林公讳明远之子，名潜，字慎之（曾祖父的名字，我依稀听祖母提过），庚申年七月初三寅时生。今与胡氏门中，讳清风公之十七世孙，名十七郎，缔结良缘，永以为好。此证。”
看到这里，我眉头紧皱。
曾祖父的婚书？
可为何会出现在祖母的私密匣子里？
而且，这“胡氏门中”？
我们林家世代居住于此，从未听说过与什么胡姓大家族有过联姻。
更奇怪的是，婚书上只写了男方（我曾祖父）的名讳和生辰，女方的位置，写的竟然是“胡十七郎”？
郎，通常是男子的称谓啊！难道……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难道是……男方的婚书？或者，是写给一个男子的婚书？
我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荒唐的想法，目光继续下移。
婚书的末尾，是证婚人和双方家长的署名。
证婚人处，写着一个法号般的名字“云鹤散人”。
而林家这边的家长署名，是曾祖父的父亲林明远。
胡家那边的家长署名，则是“胡清风”。
最让我脊背发凉的是，在婚书的下方，空白处，不知何时，被人用同样的笔墨，添上了两行小字：
“兹因世事变幻，前缘未了。今由林门王氏秀英（我祖母的名字）代孙林程默，庚午年腊月廿二子时生，续此婚约，以全因果。姻缘既定，无反无悔。”
“王氏秀英 绝笔”
日期，正是祖母去世的三天前！
我拿着婚书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林程默，我的名字！
庚午年腊月廿二子时，我的生辰八字，丝毫不差！
祖母……她在临终前，用这种方式，为我……订下了一门冥婚？
对方还是那个几十年前婚书上、名字古怪的“胡十七郎”？
这太疯狂了！
简直是封建迷信的极致！
我从小接受现代教育，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此刻只觉得荒谬、愤怒，还有一丝被最亲的人“算计”了的委屈和恐惧。
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胡十七郎”到底是谁？
是活人，还是……死人？
婚书上用了“续此婚约”，难道几十年前的那场婚约，本身就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最后一抹残阳被厚重的乌云吞没。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晦暗，祖母遗照上那抹神秘的微笑，在阴影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正静静地注视着惊慌失措的我，注视着她一手安排的这场荒唐剧的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