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肌肤在灯光下近乎透明，是常年待在画室里养出来的冷白。眉如远山含黛，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螺子黛细细描的，黛色温润，像江南的烟雨。眼瞳是极浅的琥珀色，笑起来时会映出细碎的光，母亲总说她笑起来像“盛满了星星的琉璃盏”。
可那天她没笑，脸上的表情像被冻住了——因为陆泽渊的目光从始至终越过她的肩头，落在宴会厅角落的钢琴旁。
林薇薇就坐在那里。她穿着一袭白色纱裙，裙摆蓬松得像朵云，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像只轻盈的蝴蝶。她是陆泽渊口中“需要呵护的白月光”，是他少年时住在隔壁的邻居，是他愿意放下一切去守护的人。
苏清颜见过她的照片，陆泽渊钱包里夹着一张——是林薇薇十五岁的样子，扎着马尾辫，穿着校服裙，站在老巷口的槐树下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陆泽渊说：“薇薇是不一样的，她心思单纯，不像你，满身都是算计。”
苏清颜攥紧了手心的香槟杯，冰凉的杯壁硌得指节发白。杯里的气泡往上冒，像她心里那些无处安放的委屈，一个接一个地炸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正想转身去休息室透口气，哪怕只是躲在角落里喘口气也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啊——”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惊慌，像只受惊的小鹿。苏清颜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一股冰凉的液体泼了过来，顺着她的裙摆往下流。
米白色的礼服瞬间晕开一片暗红的污渍，像雪地里绽开的血花，触目惊心。周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宾客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刺得她皮肤发烫。
“对不起，清颜姐，我不是故意的……”林薇薇红了眼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双手紧紧攥着裙摆，肩膀微微颤抖，“我刚才被地毯绊了一下，没站稳……”
苏清颜看着那片污渍，唇形饱满的粉樱色嘴唇紧抿着，几乎要咬出血来。她想起三天前，林薇薇曾“好心”来她房间帮忙检查礼服。
彼时礼服挂在衣架上，林薇薇伸手摸了摸裙摆内侧，指尖在暗扣上捏了捏：“清颜姐，这里的线头有点松，我帮你剪一下？”她笑得温柔，眼睛弯成了月牙，和照片里十五岁的样子一模一样。
苏清颜当时正忙着试首饰，没在意，只随口说了句“谢谢”。
直到此刻，酒液顺着裙摆缝隙渗进内衬，烫得她大腿皮肤一阵刺痛，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林薇薇剪的根本不是线头，是固定内衬防滑贴的暗扣！没有防滑贴，裙摆就会往下滑，酒液才能毫无阻碍地浸透礼服，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烫出细密的红痕。
“清颜，薇薇不是故意的。”
陆泽渊的声音突然响起，冰冷得像淬了霜。苏清颜抬头望去，看见他甚至没看她一眼，径直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蹲下身替林薇薇擦拭沾了酒渍的鞋尖。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拇指擦过她白色缎面高跟鞋的瞬间，林薇薇的脚趾蜷缩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光，快得像流星。
周围的窃笑声压得很低，却像针一样扎进苏清颜的耳朵。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精心布置的舞台上，暴露着最狼狈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