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指尖划过玻璃相框边缘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打着旋儿落下。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叶片擦过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雪夜,陆泽渊将离婚协议推到她面前时,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相框是冷的,玻璃边缘磨得光滑,却硌得她指腹发疼——那疼意顺着神经爬上来,一路蔓延到心脏,冻得她指尖微微蜷缩。
照片里的场景是二十岁的订婚宴。她穿着香槟色礼服,裙摆上的蕾丝花边被水晶灯照得发亮,像撒了一把碎钻。站在她身侧的陆泽渊,彼时刚过二十五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他五官深邃得像被上帝亲手雕刻过,眉骨突出得近乎凌厉,眼窝深陷成两道阴影,瞳色是近乎墨黑的深棕,看人时总像隔着一层冰雾。鼻梁高挺带钩,弧度锋利得像文艺复兴时期雕塑家手下的作品,却唯独缺了温度。唇线薄而冷硬,抿成一条直线时,像刚磨过的刀刃,仿佛下一秒就要割伤人。
下颌线棱角分明,绷得紧紧的,连站姿都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包裹着他常年健身的肌肉线条,肩宽腰窄,却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所有人的靠近都隔绝在外。
那时的苏清颜还不懂什么是“疏离”。她刚从设计学院毕业,画布上还沾着未干的油彩,日记本里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她以为这场由家族缔结的婚姻,不过是另一种“设计”——只要她用足够的耐心和温柔做“颜料”,总能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为这段关系添上温度。
她甚至偷偷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画过他们的家:浅灰色沙发上铺着鹅黄色毯子,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上面,暖得像一块融化的黄油;阳台的栏杆上爬满多肉,胖乎乎的叶片挤在一起,是她在花市挑了一下午的品种;书架第三层特意留了空位,想着以后要摆上她和陆泽渊的合照,最好是他难得露出笑容的那种……
那本日记后来被林薇薇“不小心”碰掉在地上。苏清颜记得那天阳光很好,林薇薇穿着白色连衣裙,蹲下身捡日记时,发梢扫过她的手背,带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
陆泽渊恰好从书房出来,弯腰捡起日记本,随手翻开——苏清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既紧张又隐秘地期待着,他会不会看到那页画满了“家”的速写?
可他只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随手将日记本丢回沙发:“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
苏清颜的手指攥紧了裙摆,指甲掐进肉里。她看见林薇薇偷偷抬眼,冲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嘴角的梨涡里像藏着针。
后来她才知道,林薇薇弯腰捡日记时,手指在最后一页停顿了三秒。那页画着陆泽渊侧脸速写的纸页,被她用指甲狠狠刮出几道印子,又塞进一张撕下来的便利贴——上面用模仿苏清颜的笔迹写着:“恨他冰冷的眼睛,恨这场没有温度的婚姻。”
陆泽渊看到的,从来都不是她的真心。
订婚宴的记忆像一根生锈的针,轻轻一碰就扎得人喘不过气。那天的水晶灯璀璨如昼,将整个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连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
苏清颜穿着米白色高定礼服站在迎宾区,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蔷薇——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改的设计,针脚细密,每一朵蔷薇的花瓣都不一样。她总想着,就算这场婚姻是苏家与陆家的利益交换,至少她能留下一点属于“苏清颜”的痕迹,而不是一个没有名字的“陆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