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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关键的一步:塑形和蒸制。
我把那坨巨大的麸皮面团,揪下一小块,放在一块洗干净的木板上,学着记忆里的样子,搓。
很快,一根根手指粗细、长短不一的“土味辣条胚”就诞生了。
它们看起来卖相不佳,表面粗糙,颜色也不均匀。但我知道,这已经是极限。
家里的锅,是一口黑漆漆的铁锅,锅底甚至有几个快要锈穿的小洞。
我往锅里添了水,放上一个简陋的木头箅子,然后把搓好的辣条胚一根根小心地码上去。
盖上锅盖,我开始生火。
柴火是潮的,点燃后冒出滚滚的浓烟,呛得我眼泪直流。我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死死地盯着灶膛里的火苗。
火候,是食物的灵魂。
我的“百味尝”天赋,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我能清晰地“听”到锅里水汽的声音,能“闻”到麸皮在蒸汽中慢慢熟成的独特气味。
大约过了一刻钟,我感觉时机到了。
“就是现在!”
我猛地揭开锅盖,一股夹杂着麸皮和米浆香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蒸好的辣条胚,比之前要膨胀一些,颜色也更深了。它们不再是松散的,而是变得紧实、有弹性。
我把它们一根根夹出来,放在木板上晾凉。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调味。
我拿出一个石臼,这是家里用来捣蒜的。我把下午采回来的那些宝贝——红辣椒、野蒜,全都放了进去。
然后,我举起石杵,开始用力地捣。
“咚!”
“咚!”
“咚!”
每一次捶打,都像是敲击在味蕾的鼓点上。
红辣椒被捣碎,释放出霸道的、灼热的香气。野蒜也碎了,辛辣中带着一丝独特的冲劲。
很快,石臼里就变成了一滩鲜红的、散发着危险又迷人气息的酱料。
我尝了一点点。
“嘶——”
一股爆炸性的辣意瞬间从舌尖窜到天灵盖。太冲了。野辣椒的辣是直来直去的,没有层次。
我皱起眉头,脑子飞速运转。
还缺点什么。缺一点柔和的香,缺一点能让味道变得立体的“油”。
油?
我环顾四周,家里连一滴油星子都没有。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墙角挂着的一块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上。
那是猪板油。
是上次队里分猪肉时,娘舍不得吃,用盐腌起来,挂在通风处风干的。本打算等到过年,再切一小块下来,炼点油,给菜里添点荤腥味。
这是这个家最金贵的东西。
我走到墙角,毫不犹豫地用刀割下一小块。
李秀芬看到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出声。
我把猪板油切成小丁,放进烧热的铁锅里。
“刺啦——”
油脂被高温逼出,金黄色的猪油在锅里欢快地跳跃。一股浓郁的肉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茅草屋。
饿了半天的姜苗,闻到这股味道,口水“哗”地就流了下来。
油炼好了,我把油渣捞出,然后把石臼里的辣椒蒜蓉酱,一股脑地倒进了滚烫的猪油里。
“刺啦啦啦——”
那声音,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一股前所未有的、霸道无比的香辣气味,像是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