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荫看着这个比自己更小、却同样姓姜的小人儿,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有点陌生,又有点模糊的亲近。外婆把姜苗那只软得像没骨头、指甲盖还是粉白色的小手,塞进姜荫的掌心:“荫荫,你是姐姐了,往后要带着妹妹玩,护着妹妹,知道吗?”
姜荫似懂非懂,但却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那只小手。姜苗的手很凉,微微颤抖着。
最初的几天,姜苗很怕生,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总是缩在外婆身后,或者躲在门框边,偷偷看着姜荫。姜荫把自己珍藏的、舍不得吃的彩色水果糖分给她,姜苗也只是怯生生地接过,紧紧攥在手心,不敢往嘴里放。
姐妹俩渐渐熟络起来后,最常玩的游戏就是蹲在院墙根看蚂蚁搬家。姜荫会用小树枝给蚂蚁队伍设置“障碍”,姜苗就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偶尔发出“咯咯”的轻笑声。阳光把两个小小的影子拉长,重叠在一起。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那天下午,姐妹俩正用几块色彩斑驳的旧积木搭房子,那是姜苗唯一从老家带来的玩具。邻居家调皮的儿子虎子像阵风似的冲过来,一把抢走了最漂亮的那块红色拱形积木。
“给我!那是我妹妹的!”姜荫立刻站起来,伸手去夺。
虎子比她壮实得多,得意地把积木举得高高的,还故意晃来晃去:“就不给!有本事你来拿呀!小矮子!”
姜苗憋着嘴,眼泪在眼眶里迅速聚集,像蓄满水的池塘,眼看就要决堤,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只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虎子,又看看姐姐。
一股热血“嗡”地冲上姜荫的头顶。她不再说话,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猛地冲过去,踮起脚,伸手用力去够虎子举着的积木,同时用身体撞向他!
“哎哟!”虎子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积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姜荫迅速捡起来,塞回姜苗手里,然后转身,像只护崽的母鸡般张开双臂挡在妹妹面前,小胸脯气得一起一伏,眼睛瞪得溜圆,怒视着揉着胳膊龇牙咧嘴的虎子。
闻声出来的外婆连忙拉开两人,一边查看虎子有没有伤着,一边给闻讯赶来的虎子妈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孩子小,不懂事……回头我好好说她……”
把虎子母子劝走后,外婆把姜荫拉进屋里,粗糙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语气复杂:“你这丫头,性子怎么这么急?这冲劲,到底是像了谁……”
“他抢妹妹东西!”姜荫仰起小脸,倔强地辩解,眼睛里闪着不容置疑的光,没有丝毫后悔。
外婆望进她亮得惊人的眼睛深处,那里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执拗和保护欲。老人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把两个孩子都揽进怀里:“你是姐姐,知道护着妹妹,是好样的。荫荫,你做得对,姐妹之间就该互相护着。可往后不能再这么莽撞了,知道吗?好好说理。”
那句“你是姐姐”的肯定,像一颗饱满的种子,落在了姜荫幼小的心田里,深深地扎下根来。她隐约感觉到,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力量。
黄昏时分,母亲李秀红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巷口。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药箱上的红十字在余晖中明明灭灭。她今天似乎格外疲惫,脸色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