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亲手把我推开的刽子手,却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让我回去当牛做马,还要交出我用血汗换来的养老钱。
凭什么?
我睁开眼,看着倒映在光洁地面上自己模糊的影子,那是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但脊梁还没断的中年女人。
我对着电话,用一种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平静语气,轻轻说。
“我没钱。”
“也不会回去。”
电话那头死寂了一秒。
随即,是王桂芬气急败坏的尖叫,穿透听筒,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林素你个白眼狼!”
“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你不回来,不给钱,我就去告你!告你遗弃老人!”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她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词汇来咒骂我,那些污言秽语像是垃圾一样倾倒出来。
我没有再听下去。
我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直起腰,走到窗边。
外面是城市的黄昏,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一盏盏温暖的灯光,组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海。
可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我的眼睛干涩得发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眼泪,早在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就流干了。
02
那一夜,我失眠了。
出租屋里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板床,承载着我二十年的疲惫。
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像一轮奄奄一息的月亮,照着我睁大的双眼。
王桂芬的咒骂还在耳边回响,却已经激不起我心中的半点波澜。
我的思绪,飘回了二十年前。
被赶出家门的那天,雨下得很大,我浑身湿透,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我没有钱,没有地方去,最后蜷缩在一个冰冷的桥洞下,听着雨水滴答和自己的心跳声,度过了离婚后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饥肠辘辘的我开始找工作。
没有学历,没有人脉,一个刚离婚的女人,能做什么呢。
一家小餐馆收留了我,洗盘子,一天十个小时,油污和洗洁精腐蚀着我的双手,一个月下来,拿到手的工资却被老板娘以各种理由克扣了一半。
我不敢争辩,只能默默忍受。
后来,经人介绍,我找到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
从此,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消毒水、抹布和拖把。
我穿着灰色的工作服,穿梭在城市最光鲜亮丽的写字楼里,却像一个隐形人,没有人会多看我一眼。
我省吃俭用,住最便宜的出租屋,吃最简单的饭菜,把每个月省下来的钱,大部分都寄回了那个我回不去的“家”。
我天真地以为,钱可以弥补我离异给他们带来的“丢脸”,可以换来王桂芬的一点点母爱,哪怕只是一句温和的问候。
可我换来了什么?
我换来了弟弟林强用我的血汗钱买的最新款手机,在同学面前炫耀。
我换来了嫂子李红用我的血汗钱买的名牌包,在邻居面前显摆。
电话里,他们永远只有一句话:“钱收到了。”
然后就是忙音。
有一年冬天,我病得很重,高烧不退,浑身发冷。
我实在是撑不住了,鼓起勇气给王桂芬打了个电话,想跟她借点钱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