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家里哪有钱？你弟要结婚，到处都要用钱。”
“你一个大人了，生病自己想办法。”
“别总想着麻烦家里。”
说完，她就挂了。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烧得意识模糊，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绝望。
是我的工友张兰大姐，发现我好几天没去上班，不放心，找来了我的出租屋。
她看到我的样子，二话不说，背着我就往医院跑。
她从自己那本就不多的工资里凑钱给我垫付了医药费，又天天熬了鸡汤送到医院。
她握着我的手，眼圈红红地说：“素素，你傻不傻啊。”
“那种家人，你还管他们干什么？”
“他们只当你是摇钱树，从来没当你是亲人。”
“你得为自己活着。”
为自己活着。
这五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死水般的心湖。
那时候，我没有勇气。
我害怕彻底斩断那份血缘，会让我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可现在，我明白了。
张兰大姐说得对。
一个只懂得吸食你血肉的家庭，根本就不是家，那是一个牢笼，一个刑场。
我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
黎明前的天空，是深邃的墨蓝色。
远处，天际线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新的一天要来了。
我拿起手机，翻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一次，我没有再犹豫。
我按下了删除键，然后是拉黑。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上那副无形的，压了我二十年的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些。
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活。
我要把这二十年所受的苦，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03
我以为拉黑了他们，就能换来片刻的清静。
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
第二天，我正在办公区拖地，一个尖利的声音就炸响在安静的楼层里。
“林素！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我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只见林强，我那个三十多岁还像个成年巨婴的弟弟，正气势汹汹地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名牌运动服，头发油腻腻地耷拉着，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
他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办公室里那些穿着体面西装的白领们，纷纷从格子里探出头，好奇地看着我们。
他们的眼神，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身上。
“你把妈的电话拉黑了？啊？”
林强几步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
“妈的腿都断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扫地？”
“你是不是人啊？连亲妈的死活都不管了？”
“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还得把钱拿出来！”
他的声音在整个楼层回荡，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的脸上。
同事们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原来她家里是这样的啊……”
“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么不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不管亲妈也太过分了。”
我握着拖把杆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二十年来，我像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小心翼翼地活着，最怕的就是给人添麻烦，最怕的就是被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