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母亲发来的微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过年,说奶奶又念叨着想我了。
看着屏幕上“奶奶”两个字,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强烈的酸楚和不甘,从胃里翻涌上来。
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什么都吃不下。
奶奶就是用一碗最朴实无华的疙瘩汤,一点点把我从病痛里捞了回来。
那碗汤里,没有名贵的食材,只有最普通的面粉、青菜和鸡蛋。
可那温热的、带着麦子香气的汤水滑过喉咙的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家的味道,是治愈的味道。
我看着蕾拉绝望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艾莉娅小姐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笑得明媚动人,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可现在,她却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在无声地凋零。
一个念头,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
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昂贵的、冰冷的、被奉为圭臬的米其林料理不行,我奶奶的疙瘩汤就不可以试试?
夜,深了。
豪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借口去储藏室盘点食材,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偷偷溜进了那间平日里我连正眼都不敢看的,属于劳伦特主厨的私人厨房。
这里像一个精密的实验室,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仪器闪着金属的冷光。
我没有碰那些东西。
我找到了最普通的袋装面粉,几个新鲜的鸡蛋,还有一些被当作边角料丢在一旁的番茄和青菜。
我的手在微微发抖,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兴奋。
我关掉了所有刺眼的顶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操作台灯。
脑海里,全是奶奶手把手教我做疙瘩汤的画面。
水流要细,像丝线一样。
筷子要快,搅动出雪花般的面疙瘩。
番茄要用热油煸炒出红亮的汤汁,鸡蛋液要淋成漂亮的蛋花。
很快,一股朴实、温暖、带着浓浓烟火气的香气,在这间充斥着分子料理气息的冰冷厨房里,弥漫开来。
这味道,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但我知道,这就是希望的味道。
我用一个最干净的白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疙瘩汤。
汤色红亮,点缀着金黄的蛋花和翠绿的葱花,一个个大小匀称的面疙瘩浮在其中,散发着诱人的热气。
我端着这碗被所有高级厨师都会嗤之以鼻的疙瘩汤,心脏狂跳地走向了二楼艾莉娅小姐的卧室。
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卧室门口,护士和蕾拉拦住了我。
“林玲?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蕾拉的语气很严厉,但眼神里更多的是惊慌。
“蕾拉小姐,”我举起手中的汤碗,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请让我试试,就让我试试。这……这是我们中国的家常菜,也许……”
“胡闹!”护士冷着脸打断我,“艾莉娅小姐现在不能受任何打扰!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死死地盯着蕾拉,用尽全身的力气哀求。
“求求你了,蕾拉小姐,就让我试一分钟,如果不行,我立刻就走,任凭处置!”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倔强,或许是她也已经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