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那些前来吊唁的亲友,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在盘算着礼金的数目。
我抱着老伴那张黑白遗像,坐在灵堂的角落里。
照片上的他,笑得憨厚而温暖,仿佛还像以前一样,在等我回家。
我的眼泪,一串串地砸在冰冷的相框上,模糊了他的笑容。
悔恨,像毒藤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老头子,我对不起你。
我怎么就那么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儿,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你走的时候,该有多孤单,多害怕啊。
一位远房的堂嫂过来安慰我,她拍着我的背,叹着气说:“秀琴啊,你也别太伤心了。老周走之前还念叨你呢,他说幸亏提前把遗嘱立好了,不然他怕你以后受委屈。”
遗嘱?
我愣了一下。
老伴什么时候立了遗嘱?我怎么不知道?
我正想细问,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陈芳,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守灵夜,亲友们都散去后,灵堂里只剩下我和陈芳,还有睡眼惺忪的小雅。
夜深人静,悲伤的气氛愈发浓重。
我正给老伴烧着纸钱,火光映着我满是泪痕的脸。
陈芳却把我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妈,爸走了,这房子……”
她指了指我们身处的这间祖屋,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我的老伴,尸骨未寒。
她这个做女儿的,不思悲痛,却在这里惦记起了他的房子!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为了老伴最后的一点体面,我强压下滔天的怒火,声音沙哑地说:“陈芳,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
她立刻拔高了音量,那张原本悲伤的脸,瞬间变得尖酸刻薄。
“爸又没有退休金,你以后养老怎么办?总不能全指望我吧?我也有我的家庭,有小雅要养!这房子卖了,还能给小雅留一笔教育基金!你总得为孩子的将来想想吧?”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见血。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和陌生。
这还是我的女儿吗?
这分明就是一个冷血的商人,一个只想榨干父母最后一滴血的刽子手!
“外婆,您别哭。”
小雅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跑到我身边,看到我红肿的眼睛,心疼地伸出小手,想要帮我擦眼泪。
孩子的温暖,让我冰冷的心稍稍有了一丝温度。
也让我更加坚定了,我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下去。
我不仅要为自己,也要为小雅,争一个未来。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老伴躺在病床上,虚弱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着急地流着眼泪。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我摸着胸口,那里有一个声音在清晰地告诉我:李秀琴,不能再忍了。
你忍了一辈子,忍到最后,家没了,爱人也没了。
再忍下去,你就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我擦干眼泪,走到窗前,看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