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也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呜咽着:“外婆,外公没了……”
轰的一声。
我的脑子炸开了。
手中的行李箱“哐当”一声滑落在地。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尽的白色噪音。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这三个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我脑子里反复切割,搅得我天翻地覆。
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的女儿。
她的眼泪,她的狼狈,她的哀求,在我眼中,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昨天,她还冷血地阻止我回去。
今天,她就跪在这里,用他死亡的消息,来求我别走。
何其可笑!何其荒唐!
我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嘴角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弧度。
那不是笑,那是我心中无尽荒芜和悲凉的具象化。
我没有扶她,也没有安慰她。
我就这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任由她跪在那冰冷肮脏的走廊地砖上。
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冷风。
“外婆,妈妈说,要请您回去……”小雅抬起挂着泪珠的小脸,怯生生地说。
请我回去?
用我老伴的死讯,来“请”我回去?
我闭上眼睛,将汹涌的泪意逼了回去。
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彻底改变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02
我跟着陈芳回了那个我住了六年,却从未有过归属感的“家”。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刻意营造出的悲伤。
陈芳的眼睛又红又肿,但她并没有时间真正沉浸在悲痛里。
她忙着打电话,用一种训练有素的、带着恰到好处哽咽的声音,向各路亲戚朋友通知她父亲的死讯。
她时不时地瞥我一眼,眼神躲闪,仿佛我是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幽灵。
我没有理会她。
我走进那个我住了六年的小房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剩下的空间被外孙女小雅的各种玩具和学习用品堆得满满当当。
墙上还贴着小雅画的画,画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牵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我看着那幅画,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六年前。
那时候,小雅刚出生。
陈芳一通电话,就把我从老家“请”了过来。
“妈,我刚升职,工作特别忙,压力也大。小雅这么小,交给保姆我不放心,就拜托您了!”
电话里,她的声音甜得像蜜。
我心疼女儿,二话不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告别了还在上班的老伴,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我以为,我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
没想到,是来当一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免费保姆。
六年。
整整两千一百九十天。
我包揽了小雅所有的衣食住行。
从冲奶粉、换尿布,到半夜起来喂奶,再到后来接送幼儿园、辅导功课、参加各种亲子活动。
我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人,没有病假的权利,没有休息的自由。
而陈芳呢?
她这个亲妈,只在周末心情好的时候,“象征性”地抱一抱孩子,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累并快乐着的为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