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搬进老城区民国公寓的那个下午,乌云压得很低,连风都裹着一股腐朽的凉意。中介攥着钥匙的手沁出冷汗,反复强调 302 是前任租客是位 “急着出国的画家”,可推开门的瞬间,潮湿的霉味混着松节油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像无数只冰冷的手钻进鼻腔。客厅正墙挂着的油画格外扎眼 —— 画中穿宝蓝色旗袍的女人背对着观众,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裙摆下露出一双绣着红梅的绣鞋,丝线泛着陈旧的暗红光,仿佛刚沾过血。
“这画……” 林薇指尖发凉,刚要追问,中介突然像被烫到似的扑过去摘下画框,粗糙的木框撞得墙面 “咚” 一声响。他慌乱地把画塞进纸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发颤:“前任落下的,我、我这就扔了!” 林薇盯着他紧绷的侧脸,分明看见他下颌线绷成僵硬的直线,眼底藏着一丝不敢与画对视的恐惧。
当晚,林薇被水龙头 “嘀嗒、嘀嗒” 的声响吵醒。凌晨三点的公寓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揉着发涩的眼睛走进卫生间,昏黄的灯泡忽明忽暗。抬头的刹那,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女人正对着镜子,用一把雕花木梳一下下梳理长发,梳齿划过发丝的 “沙沙” 声清晰得像贴在耳边,旗袍领口露出的脖颈上,一道深褐色的勒痕蜿蜒如蛇。
“谁?!” 林薇惊得后退半步,后背撞在冰冷的瓷砖上,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再看时,镜子里只剩她自己苍白的脸,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洗手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盯着镜子里自己放大的瞳孔,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破肋骨,一遍遍告诉自己是太累产生了幻觉,可指尖残留的瓷砖凉意,却真实得让她浑身发颤。
接下来的日子,诡异的事情像潮水般涌来。每天凌晨三点,客厅总会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嗒、嗒、嗒”,步伐很轻,却精准地踩在林薇的神经上,她裹着被子缩在床头,耳朵贴在门板上,能清晰分辨出脚步声停在卧室门口,然后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有人在门外轻轻摩挲门板。洗好的白衬衫晾干后,领口或袖口总会莫名出现红梅印记,印记边缘泛着淡淡的腥气,用手一搓,指尖竟沾着一丝暗红,像干涸的血。
最让林薇毛骨悚然的,不是深夜徘徊的脚步声,也不是衣服上诡异的红梅印记,而是她在衣柜最底层抽屉里摸到的那本日记 —— 蓝布封皮被虫蛀得满是小洞,边角磨得发毛,像被人反复摩挲过无数次。她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觉出一股刺骨的凉,仿佛有双冰冷的手,正隔着时光攥着她的手腕。
翻开扉页,娟秀的字迹带着少女的柔软,却又在笔画末端微微发颤,像是写字人落笔时总忍不住心慌:“民国三十六年,霜降。阿明今天走了,他蹲在门槛上帮我系鞋带,说打完仗就回来娶我,还说要在院子里种满红梅,让我穿着新做的旗袍,站在花里等他掀开花轿的帘子。我把他的军帽叠得整整齐齐,压在枕头底下,夜里梦到他回来,还带着战场上的硝烟味。” 纸页右下角,画着一朵小小的红梅,颜色淡得几乎看不见,像是用指尖蘸着胭脂轻轻点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