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主人叫苏婉，正是画中穿旗袍的女人。林薇一页页往下翻，纸页渐渐泛黄，有的地方还沾着褐色的斑迹，边缘发脆，稍一用力就可能裂开 —— 那斑迹不是普通的污渍，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腥气，混着陈旧的泪痕，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像一朵枯萎的花。
“民国三十六年，冬至。雪下了三天三夜，我站在门口等了阿明整整一天，脚冻得没了知觉。邻居说，前线传来消息，他们部队全军覆没，阿明…… 牺牲了。可我不信，他答应过我的，怎么会说话不算数？我把他留下的那件旧衬衫洗了又洗，领口磨破的地方，我用红线缝了朵小梅花，他说过喜欢我做的针线活。” 这一页的字迹比之前潦草些，有的笔画甚至划破了纸页，像是写字人写着写着，就忍不住攥紧了笔。
“民国三十七年，立春。今天我在镜子里看到阿明了，他穿着那件旧军装，肩膀上沾着血，军装上的第二颗扣子掉了 —— 那是我亲手缝给他的，上面还刻着我们的名字缩写。他站在镜子里，嘴唇动了又动，像是想跟我说什么，可我怎么也听不清。我敲着镜子喊他，手指都敲红了，他却慢慢消失了。阿明，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你告诉我，我去救你啊！” 纸页上的褐色斑迹越来越多，有的地方还沾着几根乌黑的头发，像是苏婉写着写着，就忍不住掉了眼泪，连头发都落在了纸页上。
最后几页的字迹彻底变了样，不再是之前的柔软，而是变得扭曲、狂乱，笔画又粗又重，几乎要把纸页戳破，纸页边缘被指甲抠出了深深的划痕，一道道纵横交错，像是写字人正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只能用指甲死死掐着纸页，才能勉强稳住情绪：“他们都在骗我！阿明根本没牺牲！我今天看到他了，他跟一个穿洋装的女人走在大街上，手里还提着给她买的花！我跑过去喊他，他却装作不认识我，还把那个女人护在身后！为什么？他明明说过要娶我的，明明说过要种满红梅的！”
最末一页，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只有几个字能勉强看清，还被褐色的斑迹盖了大半：“公公说…… 让我别再等了…… 他说阿明不会回来了…… 镜子里的血…… 是我的吗？” 纸页边缘，有一道深深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折叠过，折痕处的纸页已经磨破，露出里面的纤维，像是苏婉无数次把这一页折起来，又忍不住展开，想看清楚自己写下的字。
林薇合起日记，指尖还沾着纸页上的陈旧气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 这个叫苏婉的女人，把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阿明身上，等着他回来兑现承诺，却等来背叛和谎言，最后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而那些骗她、害她的人，却心安理得地活着，甚至还想把她的故事永远掩盖在镜子后面，让她连安息都成了奢望。
这时，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日记扉页上那朵小小的红梅，像是被风吹得动了动，颜色竟比刚才深了些，像是有鲜血正从纸页里慢慢渗出来。林薇猛地抬头，看见镜子里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苏婉，她穿着那件旗袍，站在镜子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又带着一丝不甘 —— 她还在等，等一个永远不会兑现的承诺，等一个早已背叛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