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他面前,当众泼在他衣襟上。
“这粥,是你退婚那日泼我的。”
全场死寂。
他缓缓抬头,眼神没怒,没羞,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然后,他弯腰,捡起地上摔裂的陶盆碎片。
“东家,盆……我赔。”
我愣住。
他转身走了,背影挺直,像一杆不肯弯的枪。
夜里,小豆子偷偷来找我。
“姐姐,我听见柳含烟和她爹说话……”他压低声音,“她说,再饿死一批人,粮价就能翻三倍。”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这场饥荒,是人祸。
我摸黑走到院角,掀开草席,露出地窖入口。
里面藏着我最后三坛咸菜,还有半袋糙米。
我抱出一坛,塞给小豆子:“明天,你带人来,就说——食堂扩招,工钱日结。”
他点头跑开。
我抬头看天,乌云密布,一丝月光都没有。
但我知道,天快亮了。
因为有人,已经开始为明天劈柴。
3.
我蹲在善堂后墙的草垛里,指甲缝里全是泥。
小豆子趴在我旁边,呼吸压得极低。
“姐姐,真的要进去?”他小声问。
“嗯。”我点头,“你在外头望风,听见动静就跑。”
昨夜柳含烟派人放话,说善堂今日施粥,每人一碗,不限量。
可我亲眼看见她家粮车半夜往城外运米——米袋上印着“柳记粮行”。
这年头,谁家粮食能多到不限量施粥?
我翻过矮墙,落地无声。
善堂后院堆着几十个空米袋,风一吹,露出底下焦黑的灰烬。
不对劲。
我蹲下,扒开灰,指尖摸到半截没烧尽的米粒——还是白的,没煮过。
他们根本没施粥。
烧的是生米。
“桑姐姐!”小豆子突然在墙外急喊。
我猛地回头,看见柳含烟带着两个护院从侧门进来。
躲不及了。
我闪身钻进柴房,屏住呼吸。
脚步声停在门口。
“查过了,流民放的火。”柳含烟声音轻柔,“可怜我攒了半年的米,一把火烧干净。”
“小姐仁善,还替他们说话。”护院叹气。
“佛说,众生皆苦。”她念了句佛号,佛珠轻响。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仁善?
你烧的是救命粮!
等他们走远,我溜出柴房,把那半截米粒塞进怀里。
刚翻上墙头,小豆子一把拽住我:“姐姐快走!他们抓了个小女孩,说是纵火犯!”
我心头一紧:“谁?”
“禾苗!我妹妹!”
我冲出去时,禾苗已经被绑在善堂门口的柱子上。
柳含烟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碗粥,慢悠悠吹着气。
“小丫头,承认是你放的火,这碗粥就给你。”
禾苗嘴唇干裂,眼神却倔强:“我没放火……是你烧的……”
“啪!”柳含烟一巴掌扇过去。
禾苗嘴角渗血,却没哭。
我冲上前,一把夺过那碗粥,泼在地上。
“柳含烟,你烧的是生米,灰里还有米粒——要不要我当众挖出来给你看?”
全场哗然。
柳含烟脸色骤变,但很快又笑:“桑姑娘,你恨我抢你风头,也不必污蔑我。”
“污蔑?”我冷笑,“你善堂账本上,上月进米三百石,今日施粥用掉多少?一石?半石?剩下的米,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