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条命,悬着,但没断。
2.
我端着粥碗站在灶台前,手稳得像铁打的。
天刚蒙蒙亮,食堂门口已经排了二十多人。
个个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盯着我手里的粥,像饿狼盯肉。
“规矩昨天说过了。”我声音不高,但压得住场,“一碗粥,一捆柴。童叟无欺。”
第一个上前的是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老头,颤巍巍递上一捆柴。
柴是湿的,还带着露水。
我摇头:“不合格。劈开晒干再来。”
老头眼一红,扑通跪下:“姑娘,我孙子快不行了……就给半碗吧……”
身后立刻有人附和:“就是!你有粮,为何不救?”
“装什么清高?不就是想拿粮换人情?”
我放下粥碗,走到门口,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我这儿不是善堂。”
“我救的是肯干活的人,不是等施舍的乞丐。”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骂我冷血,有人啐我黑心。
我转身回灶台,舀起一勺热粥,泼在地上。
“想吃?拿合格的柴来换。”
就在这时,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从人缝里钻出来。
是昨天那个孩子——小豆子。
他怀里抱着一捆干柴,整整齐齐,根根劈得细匀。
“姐姐,我能换一碗粥吗?”他声音发抖,但站得笔直。
我接过柴,掂了掂,点头。
舀满一碗,递给他。
他没接,反而转身跑回人群,把粥塞给一个蜷在地上的小女孩。
“禾苗,快喝!”
我心头一动。
这孩子,眼里有光,不是饿疯的野狗,是人。
我多舀了一勺咸菜,塞进他手里:“明天再来,工钱翻倍。”
小豆子眼睛亮了,重重点头。
人群安静了几秒。
忽然,有人转身走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知道,他们去劈柴了。
午后,柳含烟来了。
素衣白裙,手持佛珠,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抬着一筐米。
“桑姑娘,听说你开食堂,我特来送点米,也算积德。”
她声音轻柔,像春风拂面。
可我闻到了味儿——米里掺了沙。
我接过米,当众倒入筛子。
沙粒哗啦啦落进盆里,白米混着黑渣,刺眼得很。
“柳姑娘的‘德’,是拿沙子积的?”我冷笑。
围观百姓哗然。
柳含烟脸色微变,但很快又笑:“许是下人粗心……”
“粗心?”我打断她,“你善堂昨天施粥,米汤清得能照镜子。今天送我米,却掺沙——是怕我抢你‘观音’的名头?”
她眼神一冷,佛珠在指间转得飞快。
“桑姑娘,乱世活命不易,何必树敌?”
“我树敌?”我盯着她,“是你先动的手。”
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临上轿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毒蛇吐信。
我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
傍晚,沈砚来了。
没穿官袍,只一身青布衫,站在院外,像寻常百姓。
“借粮三百斗。”他声音低,“灾后双倍还。”
我笑了。
“沈大人,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他没反驳,只垂眸站着。
月光落在他肩上,清冷又孤寂。
我转身进屋,端出一盆馊粥——是早上泼剩的,放了一天,酸臭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