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窗纸透进一点月光。冷冷地,照在那箱蜡烛上。

该刻第二根了。

07

蜡油滴下来了。

滚烫的。落在我的手背上。疼得一缩。

字迹模糊了。刚刻好的“河工款,三万两”,化了。成了一滩红油。

我盯着看。那油慢慢凝住。盖住了秘密。也盖住了我的心血。

也好。藏得更深。

等下次再烧到这地方。蜡化开。字露出来。就是它见天日的时候。

只是这等待。熬人。

就像我。藏在笑脸下。等着咬人的时候。

外头有脚步声。是小翠送热水来了。

我赶紧用袖子擦掉手背上的蜡油。疼。火辣辣的。

小翠放下盆。眼睛红红的。“小姐,他们……他们又把张嬷嬷叫去前院问话了。”

张嬷嬷。看着我长大的老人。

我心里一紧。面上不动。“问什么?”

“问……问老爷以前和哪些人来往。”小翠声音发颤。

我摆摆手。让她出去。

屋里又静了。只有蜡泪滴答的声音。

一滴。两滴。像催命的更漏。

下次。得刻得更深些。刻在骨头里。才烧不透。

08

没想到。有客来访。

是吏部侍郎的夫人。姓王。胖乎乎的。一脸笑。像尊弥勒佛。

可眼睛亮得尖。像锥子。

“给夫人道喜了。”她拉着我的手。亲热得过分。“顾大人好福气。娶了您这样的可人儿。”

我低头。装羞。心里明镜似的。她是来探虚实的。

茶端上来。她呷一口。叹气。“这世道。真是……沈公那样好的人。唉。”

我捏着帕子。指尖发白。

“如今好了。”她凑近些。胭脂味呛人。“有顾大人护着您。那些糟心事。都过去了。”

我抬眼。眼里挤出水光。“多谢夫人挂念。我……我只求安稳度日。”

她拍拍我的手。“懂事的孩子。”话锋一转。“听说。前几日有人送了一箱蜡烛来?”

我心头一跳。面上茫然。“是么?下人们收着。我没留意。”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笑了。“也是。小事。”又闲话几句。便走了。

我送到门口。看她上了轿子。

轿帘放下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这府里。果然没一块不透风的墙。

09

在后院墙角。看见老赵了。

他是花匠。佝偻着背。在修剪枯枝。

我走过去。他没抬头。手抖得厉害。

“这株梅树。”我轻声说。“是我娘亲手种的。”

老赵的手停了。肩膀微微发抖。

他慢慢转过头。老泪纵横。“大小姐……真是您。”

我鼻子一酸。强忍住。“赵伯。你还留着它。”

“老奴……老奴没用。”他声音哽咽。“保不住老爷夫人。只能守着这棵树。”

四下无人。只有风声。

“府里……还有我们的人吗?”我低声问。

他警惕地看看左右。“有几个老家伙。都被打发到粗使上去了。”他凑近些,声音压得极低:“外面……还有人惦记着。让您……千万小心。活着。”

我心里滚烫。像揣了个炭盆。

活着。不止是活着。

老赵塞给我一个小纸团。迅速低下头。继续修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