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恐慌如同瘟疫,早已在奉天城蔓延开来。
2 萨满
萨满额真乌云琪琪格是建州女真最年长的萨满,已逾古稀之龄,却依然精神矍铄。她那一头银发总是梳成无数细辫,上面缀满了象征与神灵沟通的骨饰和铜铃。当她移动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据说能够驱散邪祟。
接到努尔哈赤的诏令后,乌云琪琪格并未立即进宫,而是先在自己的神殿中进行了三天三夜的祈祷和占卜。她知道,奉天城的异常绝非寻常邪祟作怪,必定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第四天清晨,她带着占卜结果来到汗宫。
“尊敬的汗王,天神阿布卡赫赫给了我启示。”乌云琪琪格的声音苍老而有力,她展开一张绘有神秘符号的兽皮,“卦象显示,奉天城之乱,源于一段被遗忘的恩情,一位被辜负的恩公。”
努尔哈赤眉头紧锁:“说清楚些,什么恩情?哪位恩公?”
“卦象模糊,只显示与‘忠诚’和‘救命之恩’有关。而且...”老萨满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努尔哈赤,“这位恩公与汗王您有着直接关联。”
大殿内一片寂静,诸位贝勒和将领面面相觑。努尔哈赤一生征战,受过他恩惠的人无数,也有不少人曾救过他性命,这从何查起?
“父汗,会不会是李永芳那帮汉将觉得封赏不公?”代善试探着问道。李永芳是较早归顺后金的明将,在攻取沈阳时立下大功,但最近因与八旗贵族矛盾颇多。
努尔哈赤摇头:“汉将之事乃是政事,何至于引发全城犬吠?”
就在这时,额尔赫匆匆入殿,禀报了城南狗群暴毙的诡异事件。当听到“死的都是当年从赫图阿拉迁来的老狗”时,努尔哈赤突然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们都退下,乌云琪琪格留下。”努尔哈赤罕见地流露出疲惫之态。
众人退去后,努尔哈赤缓缓从王座上起身,走向殿内的一处暗格。他取出一件用黄绸包裹的物件,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撮已经枯黄的动物毛发。
“四十年前,我还是李成梁帐下一名普通士卒时,曾养过一条大黄狗。”努尔哈赤的声音低沉,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那时我因得罪上官被责打五十军棍,丢弃在荒野中等死。是那条狗,在冰天雪地里用体温温暖我,为我觅食,我才捡回一条命。”
乌云琪琪格静静听着,手中的神杖微微颤动,上面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
“后来我投奔外祖父王杲,开始统一女真各部的事业。有次深夜遭刺客袭击,又是这条狗拼死相护,替我挡下一刀,我才得以脱身。”努尔哈赤轻抚那撮黄毛,眼神复杂,“我答应过它,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必当厚报。”
“那这条狗后来何在?”乌云琪琪格问道。
努尔哈赤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天命元年,我称汗建立后金,大宴群臣,封赏功臣。那日我喝得大醉,完全忘记了在殿外等候的它。第二天醒来,它已不知所踪。我派人四处寻找,却再无音讯。”
乌云琪琪格闭上眼睛,手中的神杖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铃铛齐鸣,仿佛有无形之风吹过殿堂。
“汗王,恐怕这就是问题的根源了。”老萨满睁开眼,目光如炬,“忠诚之灵遭到背弃,其怨气足以惊动天地。如今这怨气已附着在奉天城所有犬类身上,若不及时化解,恐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