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口令,一个接一个。
清晰,简洁,准确。
我们三个人,加上那口大钟,就像是一个精密的零件。
在整个混乱、庞大的仪式机器中,行云流水般地运转着。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
他们看着我们这个小角落,像一个不动的礁石。
任凭周围的“浪潮”如何汹涌,我们自岿然不动,并且完美地融入其中。
柳章在主祭台上,已经完全傻眼了。
他的嘴张着,连下一句唱喏都忘了。
直到旁边的副手,拿胳膊肘捅了捅他,他才如梦初醒。
他的脸色,比死了爹还难看。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想让我出丑,结果,却让我成了全场最亮眼的星。
虽然,是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
但他知道。
我知道。
那个睁开过一次眼的大祭司,也知道。
这就够了。
5
大典过半。
我已经成了我们这个小角落里的神。
那两个副手,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差给我跪下磕一个了。
她们不再慌张,不再害怕。
我说东,她们绝不往西。
我说敲鼓,她们绝不碰钟。
我们三个人的配合,已经到了心意相通的地vực。
整个奉常司的区域,因为我们这里的稳定,也变得异常和谐。
乐声没有一丝一毫的错乱。
仪仗没有一步一毫的偏差。
这在以往的祭天大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以前,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小瑕疵。
但今天,没有。
完美得像是在史书里拓下来的。
我能感觉到,许多官员的视线,已经有意无意地飘向我们这个角落了。
他们大概都在好奇。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镇住这个“百错之位”。
柳章也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了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他急了。
人一急,就容易昏头,就容易耍赖。
大典进行到“九叩之礼”。
这是最庄严的环节。
皇帝要带领文武百官,行九次跪拜大礼。
每一次跪拜,乐声都要变换一次。
从“宫”音,到“商”音,再到“角”、“徵”、“羽”。
层层递进,情绪越来越激昂。
按照规定,每一次变音,都由赞礼官,也就是柳章,用一道“喝令”来指挥。
第一叩。
皇帝跪下。
柳章高声唱喏:“一叩首,奏,宫音,天地之始!”
乐声起,雄浑,庄重。
第二叩。
“二叩首,奏,商音,万物之生!”
乐声变,清亮,有力。
一切都正常。
到了第三叩。
皇帝的膝盖,马上就要碰到地面。
柳章的“喝令”也应该同时响起。
但他没有。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可能连半息都不到。
但他知道,这一下,足以致命。
因为乐官们,已经习惯了跟着他的“喝令”走。
他这一停,所有人的节奏,都会被打乱。
尤其是器乐。
到底是该变,还是不该变?
一犹豫,音就会错。
这一招,很阴,也很蠢。
因为这不仅是害我,这是在拿整个祭天大典开玩笑。
他疯了。
为了让我出错,他已经不管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