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的口令,一个接一个。

清晰,简洁,准确。

我们三个人,加上那口大钟,就像是一个精密的零件。

在整个混乱、庞大的仪式机器中,行云流水般地运转着。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

他们看着我们这个小角落,像一个不动的礁石。

任凭周围的“浪潮”如何汹涌,我们自岿然不动,并且完美地融入其中。

柳章在主祭台上,已经完全傻眼了。

他的嘴张着,连下一句唱喏都忘了。

直到旁边的副手,拿胳膊肘捅了捅他,他才如梦初醒。

他的脸色,比死了爹还难看。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想让我出丑,结果,却让我成了全场最亮眼的星。

虽然,是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

但他知道。

我知道。

那个睁开过一次眼的大祭司,也知道。

这就够了。

5

大典过半。

我已经成了我们这个小角落里的神。

那两个副手,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差给我跪下磕一个了。

她们不再慌张,不再害怕。

我说东,她们绝不往西。

我说敲鼓,她们绝不碰钟。

我们三个人的配合,已经到了心意相通的地vực。

整个奉常司的区域,因为我们这里的稳定,也变得异常和谐。

乐声没有一丝一毫的错乱。

仪仗没有一步一毫的偏差。

这在以往的祭天大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以前,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小瑕疵。

但今天,没有。

完美得像是在史书里拓下来的。

我能感觉到,许多官员的视线,已经有意无意地飘向我们这个角落了。

他们大概都在好奇。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镇住这个“百错之位”。

柳章也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了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他急了。

人一急,就容易昏头,就容易耍赖。

大典进行到“九叩之礼”。

这是最庄严的环节。

皇帝要带领文武百官,行九次跪拜大礼。

每一次跪拜,乐声都要变换一次。

从“宫”音,到“商”音,再到“角”、“徵”、“羽”。

层层递进,情绪越来越激昂。

按照规定,每一次变音,都由赞礼官,也就是柳章,用一道“喝令”来指挥。

第一叩。

皇帝跪下。

柳章高声唱喏:“一叩首,奏,宫音,天地之始!”

乐声起,雄浑,庄重。

第二叩。

“二叩首,奏,商音,万物之生!”

乐声变,清亮,有力。

一切都正常。

到了第三叩。

皇帝的膝盖,马上就要碰到地面。

柳章的“喝令”也应该同时响起。

但他没有。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可能连半息都不到。

但他知道,这一下,足以致命。

因为乐官们,已经习惯了跟着他的“喝令”走。

他这一停,所有人的节奏,都会被打乱。

尤其是器乐。

到底是该变,还是不该变?

一犹豫,音就会错。

这一招,很阴,也很蠢。

因为这不仅是害我,这是在拿整个祭天大典开玩笑。

他疯了。

为了让我出错,他已经不管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