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安之,回来。”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稳。
他回头看我,眼睛通红。
我没理他,走到那伙计面前,从地上捻起几粒米饭,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馊了,而且馊得很彻底。
我看着那伙计,笑了笑。“小哥,辛苦你了。这饭我们吃不了,麻烦你拿回去。另外,能否给我们打一壶热水来?我娘病了,需要喝点热的。”
我的态度很平静,甚至有些温和。
那伙计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是这个反应。他上下打量我一眼,嘟囔了一句“穷讲究”,拎着空桶走了。
安之气急败坏:“姐!你就这么算了?他们这是在故意羞辱我们!”
我扶着墙壁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算了?怎么可能。”
我走到柴房门口,看着王福正和李头领他们在大堂里喝酒吃肉,笑声传出老远。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这顿饭,我记下了。这个仇,我也记下了。
但我知道,硬碰硬,是最蠢的办法。
对付这种人,你得让他自己把吃下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2
热水倒是送来了,温吞吞的,算不上热。
我用自己的帕子沾了水,仔细给我娘擦了擦脸和手。她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在喊爹爹的名字。
安之坐在角落,抱着膝盖,像一头受伤的小狼。
这一夜,我们谁都没睡。
风从屋顶的破洞里灌进来,冷得刺骨。娘亲的咳嗽声,和着安之偶尔磨牙的声音,成了这破柴房里唯一的动静。
我睁着眼,看着那片四四方方的星空,脑子里把所有的事情过了一遍。
爹爹是冤枉的。他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袋子,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财路。这次倒台,明显是有人设局陷害。
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们是罪人,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烂泥。
这个王福,一个小小的九品驿丞,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他不是没房间,他是故意不给。他不是没好饭,他也是故意不给。
他就是要羞辱我们,从这种羞辱里获得一种病态的快感。踩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能让他觉得自己也成了个人物。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势利、贪婪、又蠢又坏。
对付他,靠吼是没用的,靠打更是自寻死路。
你得找到他的软肋,找到他害怕的东西,然后,轻轻地,拿根针扎上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李头领就来催促上路。他大概也觉得脸上无光,没怎么看我们,只是催促着收拾东西。
安之饿了一晚上,脸色发青,嘴唇都起皮了。
我扶着娘亲,她更虚弱了,几乎走不动路。
王福打着哈欠,挺着肚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
“陆夫人,陆小姐,陆公子,昨儿晚上实在是对不住了。今儿一早,我特地让厨房给几位做了点热乎的。路上吃,路上吃。”
他把食盒递过来。
安之看都没看,扭过头去。
我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盖子。
里面是几个黑乎乎的窝头,还有一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咸菜。
窝头是凉的,硬得能砸死狗。
王福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