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被下了大狱,我们全家被流放。
从京城千金到阶下囚,我以为苦日子也就这样了。
谁知道,一个边陲小官,小小的驿丞,也敢把猪食一样的馊饭扣到我们脸上。
他以为我们是拔了牙的老虎,任他欺辱。
他不知道,我爹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他更不知道,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当年是我爹从泥地里亲手提拔起来的。
老虎的牙是没了,但爪子还在。
动不了你的人,我还动不了你的乌纱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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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子陷在烂泥里,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我爹完了。
一道圣旨下来,户部尚书陆正明,就成了罪臣陆正明。
偌大的家产被查抄,家里的男丁发配充军,女眷流放三千里外的岭南。
我,陆清烛,尚书府的嫡长女,昨天还在跟京中的小姐们赛马投壶,今天就坐在这四面漏风的囚车里,奔向一个听都没听过的蛮荒之地。
娘亲的病本就没好,这么一折腾,更是只剩下半口气,一路都在咳嗽。弟弟安之才十六岁,正是少年意气的年纪,现在却攥着拳头,一言不发,眼睛里全是血丝。
押送的官差还算客气,没打没骂,但那眼神,就跟看一群死人没两样。
傍晚,队伍终于到了一个叫“望乡驿”的地方落脚。
驿站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破败。门口的旗杆都斜了,上面的“官”字褪色得快要看不见。
一个穿着驿丞官服的胖子,挺着肚子迎了出来。他姓王,叫王福。一脸油光,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但那缝里透出来的光,不怎么和善。
他那双小眼睛在我娘身上溜了一圈,又落在我身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呦,这就是从京城来的贵人呐?啧啧,这一路辛苦了。”
他嘴上说着辛苦,却把我们领到了驿站最西边,一排快要塌了的柴房。
“王驿丞,这是何意?”押送的官差头领皱了皱眉。按规矩,即便是流放的罪眷,也该有正经的客房住。
王福搓着手,一脸为难:“哎呀,李头儿,您是不知道,驿站小,客房都满了。这不是……这不是还有一队从北边过来的军爷们嘛,实在腾不开了。委屈夫人们先将就一晚,明儿一早不就走了吗?”
李头领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默认了。
墙倒众人推。他一个小小官差,犯不着为了我们这群废人,去得罪一个地头蛇。
柴房里一股霉味,屋顶还有个大洞,能直接看到天上的星星。
弟弟安之气得脸都白了:“姐!他们欺人太甚!”
我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安之,别说话。”
娘亲被我扶着,靠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草垛上,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晚饭是驿站的伙计送来的。一个木桶,往地上一放,“咣当”一声。
“吃饭了。”伙计的语气,跟喂猪没什么两样。
安之冲过去掀开桶盖,一股酸馊味扑面而来。
桶里是半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陈米饭,上面浇了点菜叶子,米饭都发黄结块了。
“这他妈是人吃的吗?!”安之一脚踹在木桶上,米饭洒了一地。
那伙计吓了一跳,随即梗着脖子喊:“爱吃不吃!罪臣家眷还想吃山珍海味?有口吃的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