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盯着她指尖的血,又看了看男人包扎手指的布条,终于冷笑一声:“走。”特务们鱼贯而出,门被摔得震天响。苏曼卿从柴房出来时,男人正用布条缠手指,石桌上的血迹已被雨水冲成淡红的水痕。“快走吧,他们在巷口肯定留了人。”他把那幅《寒江独钓图》卷起来,外层裹了层粗布,“拿着这个,要是被查,就说是买的画。”
苏曼卿抱着画刚走出胭脂巷,果然看见松井的黑色轿车停在巷口,两个特务倚着车门抽烟。她赶紧低下头,混进避雨的黄包车夫堆里,伞沿压得极低。雨越下越大,旗袍夹层里的密写纸被汗水浸得发潮,她摸了摸胸口,那里还藏着半块沾血的瓷片——是男人塞给她的,“万一被搜,就说是拾碎片时沾上的血”。
走到静安寺附近时,“亨得利”钟表店的灯还亮着。苏曼卿刚要过马路,却看见个穿藏青马褂的人被两个特务押着从店里出来,领口的羊毛帽歪在一边。她猛地缩回伞下,躲进旁边的烟纸店,看着那人被推上汽车——接头点暴露了。
烟纸店老板是个聋老太太,正低头数铜板。苏曼卿靠着柜台,心跳得像擂鼓。忽然,手腕被人轻轻攥住,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我走,松井的人在搜穿藏青旗袍的女人。”她回头,看见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戴圆顶礼帽,嘴角有道浅疤,手里竟也攥着个描金胭脂盒——和她的一模一样,只是盒盖绘着另一半山茶。
第二章 风衣下的枪伤
男人拉着苏曼卿拐进一条窄巷,巷子里堆着发霉的木箱,散发着馊味。他摘下礼帽,额前碎发沾着雨珠,嘴角的疤在昏暗的光线下像道淡红的线。“沈砚,代号‘墨竹’,组织派来接应你的。”他从风衣内袋掏出个小瓷瓶,瓶身贴着“胭脂膏”的标签,“把这个涂在密写纸上,字迹会变成桃红色,混进胭脂碎屑里都看不出来。”
苏曼卿接过瓷瓶,指尖触到他的手,冰凉得像巷口的青石板。她蹲在地上,借着巷口路灯的光,将瓷瓶里的淡粉色膏体涂在密写纸上——原本的蓝色字迹果然变成了胭脂色,薄得像层粉。“钟表店的人……”她刚开口,沈砚就按住她的肩:“是叛徒,把接头时间卖给了松井。”
“那松鹤斋的掌柜?”苏曼卿想起男人流血的手指,声音发颤。沈砚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支勃朗宁手枪,检查了一下子弹:“我已经让外围同志去通知他转移,往浦东方向走,那里有船接应。现在我们得把情报送到龙华寺旁的‘春和堂’药铺,换另一批人送苏南。”
他们沿着小巷往南走,沈砚始终走在外侧,风衣下摆扫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苏曼卿的裤脚。路过一个亮着灯的裁缝铺时,苏曼卿看见他风衣肘部有个破洞,露出里面的纱布,纱布边缘渗着暗红的血。“你的胳膊……”她指着破洞,沈砚却把风衣裹紧了些:“上个月在闸北,被流弹擦了下,不碍事。”
走到外白渡桥时,桥面上的日军岗哨正挨个盘查行人。沈砚把礼帽往下压了压,对苏曼卿说:“挽着我的胳膊,装成夫妻。”苏曼卿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挽住他的小臂——能摸到肌肉下硬邦邦的枪套,还有纱布裹着的伤口,他的胳膊绷得很紧,像是在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