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的距离，在这条校道上被具象化。身边的她是真实的，温和的，带着生活烟火气的；而记忆里的那个她，是明亮的，抽象的，是他用无数个沉默的瞬间和素描本的线条供奉起来的幻影。他忽然明白，他久久不能忘记的，或许不仅仅是宋熹粤本人，更是那个因为她而变得敏感、卑微、充满了甜蜜与苦涩的，他自己的青春。
在咖啡厅落座后，气氛稍微自然了一些。他们聊起各自的工作、生活，避开了过于私人的领域。龙芯得知她成了一名儿童出版社的编辑，生活平静而充实。他的画家身份和如今的成就，让她真诚地表示赞赏。
谈话间隙，龙芯的目光偶尔会落在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初中生身上。那些鲜活的、洋溢着青春躁动的身影，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尘封的过往。
咖啡的香气氤氲开来，暂时缓解了初见的局促。龙芯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窗外一个奔跑的男孩，那男孩摔了一跤，又立刻爬起来继续追球，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头，让他心头微震。
他清晰地记起初三那年的秋季运动会。她参加女子800米，在最后冲刺阶段，因为体力不支，在离终点线不远的地方重重摔倒在地。那一刻，龙芯几乎是本能地从看台上弹了起来，心脏骤停。他看见她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迹，脸上是痛苦和不甘。他身边的同学都在惊呼，同桌的体育生已经像箭一样冲了下去。
龙芯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下去！快去扶她！”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叫。“你以什么身份去？你去了能做什么？体育生已经去了，你只会添乱。” 另一个声音冷静而刻薄地阻止了他。他看到她被体育生和几个女生扶起，一瘸一拐地走向医务室。他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那种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恨自己的怯懦，恨自己连上前关心一句的勇气都没有。那天下午，他偷偷跑去医务室窗外，看到她坐在里面上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在窗外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像个小偷一样悄悄离开。那份混合着心疼、自责和强烈嫉妒的情绪，在往后很多年里，都成了他定义“青春之虐”的标本。
“其实，”宋熹粤搅拌着咖啡，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道，“前几天我女儿翻我以前的同学录，还看到你的留言了呢。就写了‘前程似锦’四个字，还挺酷的。”
龙芯的心猛地一跳。那本被他小心翼翼珍藏的同学录，他当时鼓足勇气，最终也只写下了最普通、最安全的祝福。
“那时候……不太会说话。”龙芯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的波澜。
“挺好的呀，简单真诚。”宋熹粤的笑容依旧明亮，不带一丝杂质，显然，那段青春于她，是明媚而坦荡的，没有任何需要解码的暗号。
龙芯看着她的笑容，那个在口袋里握了许久的橡皮，似乎又开始发烫。他知道，是时候了。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尽量轻松、像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