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棠 / 著
导语:
三年前,父亲在工地失踪,经理赔了三万,说他卷钱跑路。
我跪在派出所的地砖上,膝盖磨穿,换来的只有四个字——证据不足。
三年后,我烧掉大学录取通知书,改名换姓,混进那片掩埋父亲的工地。经理刘达笑眯眯拍着我肩膀,眼神像狼,笑容像刀。
血浸透纱布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被钉死在这盘棋里。
深夜,咳血的赵叔端来两个发霉的馒头,盯着我的眼,沙哑着问:“你到底是谁?”
我撕开伪装,冷声回答:“我是林国栋的儿子。”
他当场崩溃嚎哭,指着那口井说:你爸,就在下面。被打死,被水泥封尸。
血盟立下,棋局铺开。白天,我是泥沙里的工具人;夜晚,我是暗处的幽灵。偷图纸,摸烟头,伪造记录,一点点把证据钉进刘达的血肉。
他欣赏我的沉默,却不知我已是困兽。獠牙在黑暗中磨亮,只等咬断他的喉咙。
缺的,只是一场流血的“意外”。
血,要溅到井口,真相才能浮出水泥。
1
我叫林浩的时候,我爸还叫林国栋。
三年前,我爸成了一口井。是一口被泥和谎言填满的,沉默的井。
工地的施工经理叫刘达,一个总在笑的人。他的手腕上永远盘着一串油亮的紫檀佛珠,手上永远戴着一双雪白的手套。他用那双干净得不像话的手,把三沓粘着汗的钱,塞进我妈手里。三万块。他说,老林这人啊,手脚不干净,拿着预付的工资,嫌活累,跑了。
这话说得像念经,平静,笃定,不容置疑。仿佛我爸不是一个人,是一笔烂账。
我妈的眼睛就是听着这“经文”哭瞎的。
我跪在派出所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一遍遍磕头,额头的血和地上的灰混在一起,成了泥。玻璃窗后面的人说,没证据,我们动不了。失踪,懂吗?就是人还在,只是你找不着。法律就是这么个东西,得讲证据,讲程序。
他们给了我一张失踪回执。那张纸,我没给我妈。我把它和我那份鲜红得刺眼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一起扔进了火盆。
火焰是条贪婪的舌头,舔干净了我的名字,我的未来,和我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天真的幻想。
我知道,我爸死了。公道也死了。
就埋在“碧水湾”那口井里,埋得比谁都深。
三年后,我叫陈默。我带着一身洗不掉的泥浆和仇恨,走进“碧水湾”二期工程的工地。这里的空气是一股混合着铁锈、汗臭和劣质柴油的毒气,搅拌机像一头永远填不饱肚子的饕餮,轰鸣着,吞吐着灰色的水泥。
我成了这里最底层的一颗沙砾,沉默,坚硬。
开工第一天,我见到了刘达。
他还是老样子,白衬衫在泥泞的工地上,干净得像个错误。那串佛珠被他盘得愈发油亮,在浑浊的空气里,折射出伪善的光。
他领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视察,工头马魁像条驯熟的狗,跟在后面摇着尾巴。
刘达的目光扫过我们这群牲口,最后,落在我身上。或许是我太年轻,或许是我太沉默,像一颗钉错了位置的钉子。
他走过来,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像两颗玻璃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