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舅父位卑官微且仕途不顺,高家隐有败落之象。
使者回报后,皇兄大恸,一面派人将高家人都接来洛阳团聚,一面同我商议:“玟儿,朕不忍母族寥落,有意将你许配高氏族人,听闻大舅之子景略是个可造之材,你意下如何?”
皇兄向来疼爱我,万事都会先过问我的意思。
听完这番话,我有些怔愣。
母亲的死是我们兄妹心中永远的伤痛,皇兄想提拔舅家,予她哀荣,我当然高兴,可代价是我的终身大事,又不免让人心生畏惧。
他见我犹豫,眼中闪过失望,嘴上却安抚道:“玟儿,若真不情愿,朕不勉强。”
尚公主历来是一条提升家族门楣的捷径。
皇兄年轻,膝下并无子女。
而父皇的四个女儿中,还待字闺中的,唯有序齿最末的我了。
我和皇兄一母同胞,自然也不忍舅家落魄,便道:“我想见见那位表兄,若合眼缘,倒也两全其美。”
皇兄听了,知道我并不抗拒这门亲事,欣慰地点头应允:“对,是朕思虑不周,是得先相看。”
4
延明二年春三月,以二舅高兆为首的高家人入宫觐见。
皇兄提前遣人说他会在华林宫接见高家叔侄,并封官拜爵,让我去隔着屏风相看一番。
我听了,带着水芸先往华林宫去了。
入宫不多时,正殿传来脚步声。
我隔帘望去,只见皇兄身边的赵总管引着三人进来了。
以年岁推算,来人显然就是我不曾谋面的二舅高兆,三舅高显以及大表兄高景略了。
赵总管殷勤安排三人坐下,说了句陛下随后就到,让他们稍等。
因为定在今日封官拜爵,所以三人都换上了簇新的官服头巾。
不过,许是骤然显贵,他们心里没底,举动相当拘谨。
倒是敬陪末座的高景略,年纪最小,行止却还算从容。
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可惜,离得有些远,看不清眉眼五官。
不巧今日前朝事多,皇兄一时抽不开身,迟迟未到场。
高家叔侄的忐忑不安渐渐难以掩饰,又不敢交头接耳,只能频频低头喝茶。
我想了想,吩咐水芸:“去给他们斟茶。”
水芸轻声应是,正要出去,我忽而改了主意:“等等,我去吧。”
她一脸惊讶,继而劝道:“公主,这不合规矩啊。”
我却道:“我们换换就行了。”
她苦了脸,却不敢违抗,和我互换了装束。
我去偏殿端了三杯茶,走近端坐的三人。
从二舅往下,依次奉茶。
到高景略这里,我故意放慢了速度,细看他的长相,却不慎踩到了过长的裙摆。
脚下踉跄,连带着手中托盘一歪,茶盏顺势倾倒,滚烫的热茶泼了他一身。
满座皆惊。
我这下看清了高景略的脸。
朗目疏眉,俊美秀异,便是惊愕的模样也颇为赏心悦目。
还不等我说点什么,身后传来中年男子压低的斥责声:“怎么回事!”
赵总管也急了,匆匆过来,一把拽住我:“该死的丫头,来人,给我拉下去,杖责……”
我抬起头。
赵总管瞠目结舌,咽下了后半句话,触电似地放开了我。
他正要惶恐请罪,却被我的眼神制止,憋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