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09-26 02:29:22

我们只停灵三天,请了村口一个半吊子道士,在下葬前一天晚上敲敲打打念了半宿经文,就算完事。棺材是村里木匠赶工出来的最普通的柏木棺材,寿衣也是现成买的,远不如唐丽身上那件手工缝制的金丝寿袍。

出殡那天,天阴沉沉的,飘着细雨。抬棺的几个壮汉一路都在抱怨,说棺材太沉,像是里面装的不是一个干瘦的老头,而是一块压舱的铁石。

我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捧着王能的遗像。照片上的他,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干部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就是这副笑容,让我做了几十年的噩梦。

下葬的地点在后山,是我娘唐丽的坟旁边。两个坟包紧紧挨着,像是一对恩爱了一辈子的夫妻,死后也要相守。

村里人看着我们潦草地把王能埋了,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立,只是插了块木牌,更是议论纷纷。

“造孽哦,王会计风光一辈子,死后这么凄凉。”

“女儿和儿媳没一个好东西,就惦记着他那点家当了。”

张慧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坟土刚盖上,她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压低声音说:“李霞,我们快点回去把老东西的东西都分了,这破房子,我一天都不想待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厌恶。

我点点头,没说话。

回到那栋空荡荡的老宅,张慧像是被鬼追一样,冲进王能的房间,把一个个上了锁的箱子、柜子都拖了出来,用斧子劈开。

“这存折是我的!”她从一个木箱里翻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存折,死死攥在手里,像是攥住了救命稻草。

“这几件首饰,是我当年陪嫁过来的,也归我!”她又从一个首饰盒里抓出几只银手镯。

她翻找的样子很疯狂,但也很奇怪。她拿的,都是一些价值不高,但对她个人意义重大的东西。而那些真正值钱的古董字画、黄花梨家具,她看都不看一眼,仿佛上面沾了什么瘟疫。

最后,她指着屋子里剩下的东西,对我喘着粗气说:“剩下的都归你!这房子,这家具,这地契,全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带着我女儿离开这里,永远都不回来!”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一个什么重要的仪式,拉着她仅剩的小女儿,头也不回地跑了,连自己的行李都顾不上拿。

偌大的老宅,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朽的木头味,混合着纸钱烧过的灰烬味。我看着满屋子狼藉,和我爹遗像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对视着,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张慧跑了,可我不能跑。

我得留下来,弄清楚一件事。

一件困扰了我大半辈子的事。

第二章:借命的阴影

我爹王能,是从60岁那年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那年他刚从县政府会计的岗位上退下来,本来身体硬朗得很,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咳血、消瘦,县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都说人不行了,让家里准备后事。

村里人都说,王能是劳碌命,一闲下来,精气神泄了,就撑不住了。

我娘唐丽当时天天以泪洗面,我和大姐王大美、二姐王二妹轮流在医院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