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但高颂不一样。他是当世大儒,是刚才拍着胸脯给这幅画打包票的权威。

《舆服志》这种典籍,他不可能没读过。

衣带款式的变迁,对于一个研究历史和文化的大儒来说,应该是常识。

现在,我这个小丫头提出了一个如此具体、如此专业的问题,所有人都等着他来解答。

高颂的脸色很难看。

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手里的扇子,“唰”地一下打开,又飞快地合上,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钱万金可等不了。他花的是真金白银,现在可能买了个假货,他比谁都急。

“高先生!”钱万金的声音有点变调,“这……这位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高颂干咳了两声,试图稳住阵脚:“咳咳……这位姑娘,想必是记岔了。艺术创作,讲究的是神似,而非形似。画圣作画,偶尔会加入一些自己的想象,进行艺术加工,这……这不足为奇。”

这话说得,很没底气。

“艺术加工”,真是个万能的借口。

我没再说话。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是他们狗咬狗的时间。

我微微垂下头,做出一副恭敬聆听教诲的样子。

但有个年轻书生,显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刚才吹捧得最厉害,现在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他不依不饶地追问:“高先生,晚生也读过《舆服志》,那位姑娘说的,好像……好像确有其事。画圣再如何加工,也不至于凭空捏造一个五十年后才出现的服饰吧?这……这不是未卜先知了吗?”

这话说得,够诛心的。

高颂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你!”他指着那个年轻书生,气得手都发抖,“黄口小儿,懂什么!这是艺术!艺术!”

他越是激动,就越显得心虚。

钱万金不是傻子,他看着高颂的反应,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他的脸色越来越沉,盯着那幅画,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高颂,”他连“先生”都不叫了,直呼其名,“你再给我仔仔细细地瞧瞧!”

高颂被逼到了墙角。他硬着生生地走到画前,拿起放大镜,手抖得连画都对不准了。

水榭里的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位大儒,如何收场。

我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把自己藏在了一根柱子后面。

好戏,才刚刚开始。我有一种预感,这幅画背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5.一块墨,定了音

高颂对着画,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他不是在看画,他是在想词儿。

钱万金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了,他魁梧的身躯站在高颂背后,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终于,高颂放下了放大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对着钱万金,一脸沉痛地拱了拱手:“钱公,是老夫……是老夫看走眼了。”

他竟然认了!

我有点意外。我以为他会抵赖到底。看来,这老狐狸知道,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再狡辩只会让自己更难堪。他这是想断尾求生。

钱万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