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头看我，似乎在我脸上努力搜寻着什么。最终，她像是确认了我接受了这个拙劣的谎言，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重复道：“嗯，假的，都是假的。”
那晚，我躺在过分柔软舒适的陌生床上，毫无睡意。窗外的城市光海透过百叶窗，在天花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栅。空气里那股冷冽的奢华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进来。林薇的过度反应、这超规格的公寓、衣帽间里那庞大得令人窒息的“证据”……所有的碎片在我脑子里旋转，却拼凑不出一个合理的图像。
凌晨两点左右，一片死寂里，隔壁主卧传来极轻微的、压抑的说话声。
我鬼使神差地屏住呼吸，轻轻起身，赤脚走到与主卧相邻的墙边。老房子的通风口或门缝，有时能传导声音。
声音断断续续，但我捕捉到了一个清晰的、带着宠溺的低沉男声。
“……薇薇，别任性了……回家住不好吗？……那男孩子什么背景你清楚吗？……测试他？胡闹！……万一……”
短暂的沉默。
然后，是林薇压得更低、带着点撒娇和倔强的回应：“……爸……我知道……我心里有数……你别管……观察一下嘛……他又不知道……”
“不知道？哼，董事会那边我……你尽快……不然我只能……”
“……好了好了，知道了……宝贝女儿晚安……”
“咔哒”一声轻响，通话结束。
世界重新陷入寂静。
我站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冻住，又在下一秒轰然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
董事长。
宝贝女儿。
测试。
董事会。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对这个世界刚刚建立起来的认知上。
林薇。林氏集团。那个低调却庞大的商业帝国。董事长林天成的独生女，据说一直在国外深造，极少露面。
原来不是深造，是潜伏到自家公司，从底层员工开始体验生活。而我，成了她体验生活里，最新鲜也最廉价的那一部分——一个需要被“测试”的物件。
我缓缓走回床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下。冰冷的理智一点点压过最初的震惊和荒谬感。
她为什么要找我“同居”？是因为我看起来足够普通，足够渴望机会，足够……容易掌控吗？这场“测试”的内容是什么？测试我面对美色和突如其来的“好运”时的反应？测试我是否贪婪，是否愚蠢？
而我那句“果断同意”，此刻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嘲笑着我的轻率和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
她站在董事会中央，一袭利落的黑色西装裙，衬得身姿挺拔卓绝。曾经总带着一丝怯懦和试探的眼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掌控一切的自信。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董事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她微微弯起唇角，声音清晰，沉稳，穿透寂静。
“各位董事，向各位介绍，”她抬起手，优雅地指向我，“我身边这位，刚刚为我们集团拿下东欧市场、业绩卓著的程远先生。”
她顿了顿，目光与我相遇，那里面没有了三年前的慌乱试探，也没有了昨夜电梯里的复杂深沉，只有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