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微臣僭越了。」他起身时往我袖中塞了块硬物。那轮廓我闭着眼都能描画出来——半块虎符,前世我们私奔时用的就是这对。

崔丞相的笑声从经柜后传来。他手里把玩的铜镜残片,正对着我照出两个影子。一个穿着染血嫁衣,一个戴着长公主金冠。

「殿下对佛经也有兴趣?」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转得飞快。余画龙突然咳嗽,血沫溅在经卷上,刚好盖住「往生」二字。

青梧猛地拽我后退。她袖中瓷瓶落地摔碎,药粉在空气中爆出蓝色烟雾——和西域美人指甲缝里的毒同色。崔丞相的蟒袍下摆突然燃起幽蓝火苗,他惊叫着拍打时,我瞥见他靴筒里露出的红绳——和沈砚腕上的一模一样。

「走水了!」

混乱中余画龙抓住我手腕。

他掌心烫得吓人,在我手心快速划了三个字:「子时,井」—— 指尖刻意蹭过我虎口前世的箭伤旧疤。

我假装跌倒扯下他半截腰带,素白绸缎里裹着张薄如蝉翼的地图:往生镜密室位置用前世独创符号标注,边缘还沾着玄机子的血卦残片,「坎」字缺口正好对应我腰间玉佩的缺角。

住持突然堵在楼梯口。他扯开袈裟露出里面的软甲,佛珠早已换成铁蒺藜。余画龙把我推向青梧,自己迎上去的姿势,和前世在刑场挡在我身前时分毫不差。

「殿下先走!」青梧塞给我个冰凉的瓷瓶。瓶身刻着凹凸纹路,连起来是半幅星图——和余画龙上次给的金箔严丝合缝。

我踹开窗户时,看见沈砚在院子里烧东西。火堆里闪着金箔的光,他翻动的木棍上缠着红绳——正是西域美人脚腕上那种。雪地里残留的脚印深浅不一,左浅右深——余画龙的腿伤又发作了。

藏经阁传来打斗声。我摸出袖中虎符,断裂处的纹路突然发烫。对着阳光看,内侧刻着八个针尖大的小字:「镜非镜,井非井,人非人」。

铜镜突然在怀里震动。掏出来时,镜面裂纹已经变成蛛网状。每个裂痕里都渗出细小的血珠,渐渐汇成个歪扭的「兑」卦——玄机子说过,兑为泽,为口,为毁折。

青梧的尖叫声从后院传来。我攥紧虎符冲过去时,她正被三个武僧按在井沿。后领被扯开的位置,本该有颗红痣的地方,现在纹着崔家的家徽。

「殿下快走!」她喊得嗓子劈裂。我看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的茧——这次在右手。往生镜连这个都能改?

沈砚突然从井里爬出来。他浑身湿透,手里却捧着面完好的铜镜。镜面映出我的瞬间,嫁衣上的血突然开始流动,在衣摆汇成四个字:「亥时三刻」。

余画龙的玉佩不知何时挂回了我腰间。并蒂莲纹路沾了血,在阳光下红得刺眼。我摸着花瓣缺角的位置,突然摸到个凸起——按下后,玉佩裂开露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半句诗:「三生石上旧精魂」。

这是我们前世约定的暗号,下半句该是:「赏月吟风不要论」。

6

「三生石上旧精魂」的纸条在我掌心发烫。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声,崔丞相蟒袍上的金线晃得人眼花。

「北境求娶长公主。」他呈上婚书的姿势像在递毒酒,「请殿下赐贴身玉佩为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