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沈砚打翻的药碗在青砖上洇出个「酉」字。我盯着那摊水渍,前世毒酒泼在雪地里也是这个形状。窗外叩击声又响了三遍,这次带着金属刮擦的刺响。

「殿下该用膳了。」沈砚弯腰收拾碎瓷,后颈衣领下露出道红痕——和西域美人耳后的一模一样。

我踢开脚边碎瓷片:「传余画龙来赏梅。」

梅林刚染上薄雪。我故意把暖炉砸在余画龙脚边,火星溅到他官服下摆。「左相不是擅画吗?」我指着最老的梅树,「给本宫临摹这幅《寒梅傲雪图》。」

他接笔时右手小指抽了下。前世他被夹棍伤了这根手指,后来给我画眉总画歪。现在这手稳稳铺开宣纸,墨色晕染出熟悉的轮廓。

崔家侄女的尖叫声就是这时响起的。她跌在雪地里呕吐,衣领沾的胭脂和前世毒发时的我一样艳。余画龙笔尖顿住,一滴墨落在画纸右下角——刚好是前世我们家书落款的位置。

「传太医!」我扯过画纸揉成团。指尖触到墨迹的刹那,袖中机关匣突然发烫。青梧趁机塞来冰凉的瓷瓶,瓶底凹凸的纹路刺着我掌心。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前世余家的秘制解毒方。

沈砚突然冲出来扶住崔小姐。他袖口扫过雪地,几根药草根须掉出来。我认得这个——往生镜药引,前世余画龙就是喝了这个才会忘记我们的婚约。

「微臣略通医术。」沈砚的手按在崔小姐后颈,姿势和玄机子卜卦时一样。那姑娘突然不吐了,眼神直勾勾盯着余画龙的画案。

青梧拽我后退半步。她呼吸喷在我耳后:「瓶底。」我摸到瓷瓶底部凹凸的刻痕,连起来是个「离」字——前世余画龙教我认卦象时,总说离为火,为目,为心。

余画龙突然剧烈咳嗽。他掏帕子时带出半块玉珏,花纹和我妆奁暗格里的严丝合缝。沈砚眼神立刻黏上去,扶着崔小姐的手突然青筋暴起。

「殿下。」青梧往我手里塞了颗药丸,「含住。」苦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我看见沈砚袖口滑出根银针——针尖蓝汪汪的,和西域美人指甲缝里的毒同色。

崔丞相就是这时候现身的。他蟒袍上的金线在雪地里反着光,腰间玉佩随着脚步一下下敲在鎏金带钩上。那节奏我死都记得,前世他监刑时也这个步调。

「老臣谢过长公主。」他接过侄女时,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转了三圈。余画龙的咳嗽声突然停了,手指无意识摸着腰间——那里本该挂着我们的玉佩。

太医们围上来时,我踢翻了画案。墨汁泼在雪地上,刚好盖住沈砚刚才倒药渣的痕迹。余画龙弯腰捡滚落的砚台,后颈衣领滑开一线——有道疤横在脊椎骨上,和前世为我挡箭的位置分毫不差。

「殿下。」青梧突然掐我手腕。她指甲正好按在脉门,疼得我差点叫出声。顺着她视线看去,沈砚正把崔小姐的呕吐物包进绢帕,帕角绣着歪歪扭扭的竹叶。

余画龙突然说要去查贡院火场。他转身时官服下摆扫过雪地,露出靴筒里半截红绳——和西域美人脚腕上系的一模一样。沈砚的眼神立刻追过去,扶着崔小姐的手猛地收紧。

「本宫去看看御河结冰没。」我甩袖就走。青梧小跑着跟上,她袖中瓷瓶相互碰撞,声音清脆得像前世余家的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