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嗓音尖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残忍,“咱家听闻,你这四方阁主,能断人生死?”
阁内空气冻结,墙角传来压抑的啜泣。
我没答话,只是看着他头顶。
那里,悬着一串鲜红得刺目的数字:00:00:01。
不同于常人或白或灰的数字,那红色,像是用血染就,而且,只剩下最后一瞬。
魏忠见我不语,以为吓住了我,狞笑更甚,缓步逼近帘幔:“怎么?算不准了?还是不敢算?”他猛地提高音量,尖利刺耳,“那你就给咱家算算,你自个儿,今日还能活多久!”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头顶那血红的“00:00:01”,跳动了一下,变成了“00:00:00”。
时间,到了。
我轻轻拨开帘幔一角,对上他阴鸷的双眼,唇角微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阁中:
“大人,您或许该问问自己,”
“还能活几瞬。”
魏忠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化为错愕,随即是暴怒前的铁青。他身后的血卫手已按上刀柄。
然而,比他的怒火更快的,是天威。
“轰——!!!”
毫无征兆,一道紫色的惊雷撕裂长空,穿透阁顶,精准无比地劈落在魏忠头顶!
刺目的电光吞噬了他那张扭曲的脸,巨响震得梁柱簌簌抖动。灼热的气浪翻滚开来,带着皮肉焦糊的臭味。
光芒散尽。
原地只剩下一具人形的焦炭,保持着前一瞬的姿势,冒着缕缕青烟。权倾天下的九千岁,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阁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缩在墙角的客人们忘了恐惧,血卫们僵在原地,握着刀柄的手剧烈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堆焦炭。
我放下帘幔,隔绝了那副景象,声音依旧平淡:
“下一位。”
……
九千岁被天雷劈死于四方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朝野江湖,乃至更远的地方。
四方阁再无宁日。
来的不再仅仅是凡人。夜半时分,烛火会无风自动,映出没有影子的客人;清晨开门,门槛外会放着来自幽冥的谢礼;甚至有一日,案头多了一封萦绕着淡淡阴气的书信。
信纸是黑色的,字迹却是泛着金光的朱砂:
“姑娘神通,洞察生死,阴阳有序。地府虚首席判官之位久矣,诚邀姑娘屈就。年薪万年功德,享阎君待遇。望慎虑。”
落款处,是一个沉甸甸的、散发着无尽威严的鬼头印玺。
那封来自地府的聘书,我没有立刻回应。阎王倒也不催,似乎万年光阴于他而言,不过弹指。四方阁依旧每日开门,只是来的“客人”,愈发五花八门。
白日里,仍有凡夫俗子揣着不安与好奇前来。他们看我的眼神,除了以往的敬畏,更多了几分看待神祇般的狂热。毕竟,亲眼见证(或者说听闻)九千岁被天谴劈死,这比任何神迹都更具冲击力。他们的问题也开始变了,不再仅仅是“我还能活多久”,更多的是“我该如何活”。
我看着他们头顶或长或短的数字,只给一句提点。 对那寿数绵长却愁眉苦脸的富商,我说:“散财积德,数字虽不变,底色可暖。” 对那命数将尽却豁达开朗的老匠人,我说:“心灯不灭,归途自明。” 我不改命,只点拨心。四方阁的口碑,在人间愈发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