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便见众生头顶悬着命数倒计时,开四方阁专算死期。 世人笑我疯癫,咒我早亡,却仍踏破门槛求问真相。 那日,九千岁携血卫围阁,狞笑问我:“且算算,你还能活多久?” 我瞥他头顶鲜红“00:00:01”,轻笑:“大人,是您该问自己还能活几瞬。” 话音未落,惊雷骤降,将他劈成焦炭。 从此,阴阳两界客纷纷登门,连阎王都亲自送来聘书: “姑娘,地府缺个首席判官,年薪万年功德,考虑一下?”
四方阁的门槛,快被各色靴履踏平了。
市井喧嚣被一道木门隔在外头,阁内只余下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静,混着陈年木料和淡到几乎闻不出的檀灰味儿。来客们或锦衣华服,或布衣草履,跨进这道门时,脸上那点人前的倨傲或愁苦都收敛了,只剩下一种共同的、掩不住的惊疑与惶恐。他们的目光,都胶着在那道垂落的素色帘幔上。
帘后是我。
世人皆知,四方阁主,只算一种命数——死期。
他们背地里骂我疯癫,咒我早夭,说我是窥破天机遭天谴的货色。可骂完了,恐惧终究压过那点体面,依旧揣着金银,惴惴不安地来叩我这“疯子的门”。
我不理会帘外那些复杂的心绪,只看着他们头顶。生来如此,每个人颅顶之上,都悬着一串虚无的数字,无声无息地跳动着,是天地间最冷酷的倒计时。婴孩的漫长,老叟的短暂,病者的急促,健康者的平稳……我看得太多,早已麻木。
“下一位。”声音透过帘子,没什么起伏。
进来的是个颤巍巍的老翁,头顶的数字显示还有“03:12:45”。他哆嗦着放下银钱,问吉凶。我只看那数字,淡淡道:“归家静卧,可免颠簸之苦,得终正寝。”老翁似懂非懂,千恩万谢地去了。不过是三个多时辰后,他若在街上乱逛,会被惊马撞死,卧于榻上,则寿终正寝。我只点破结果,不说过程。
又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头顶“15:08:02”,却问夫君前程。我瞥她一眼:“夫人且顾自身,两日后亥时,莫近水火。”妇人脸色唰地白了,还想再问,我已端茶送客。她命中有这一劫,避得过,余生平淡,避不过,便是香消玉殒。
日复一日,看着那些数字从万千归零。我以为这世间,再无人能让我心起波澜。
直到今日。
阁外忽然死寂,连惯常的蝉鸣都噤了声。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金石般的冷硬声响。浓烈的血腥气和铁锈味,甚至透过了帘幔弥漫进来。
“哐当!”
阁门被粗暴地撞开,光线涌入,映出无数身着暗红血甲、腰佩狭长弯刀的身影,将四方阁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几人跨入阁内,煞气逼得先前等候的几个客人瘫软在地,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
帘子被一股劲风掀起一角。
我终于看到了他。
当朝九千岁,魏忠。一个名字便能令小儿止啼,权倾朝野,手掌生杀予夺的阉宦。他穿着绛紫蟒袍,面白无须,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淬着毒蛇般的阴冷,嘴角却勾着一丝戏谑的弧度。
他踱步上前,靴子踩在干净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目光如实质的刀,刮过帘幔,落在我身上。